陽春三月,微風漸暖。
時值鴉雀忙於早,農人忙於田之際。
會稽城的王府卻熱鬧非凡,鼓瑟管樂,歌舞翩躚。
王老家主六十大壽,但凡城中有頭有臉的氏族子弟亦或腰纏萬貫的豪紳皆聚於此。
交杯換盞間,談天說地。
桓氏作為和王氏齊名,同為會稽四大氏族之一,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作為桓氏的嫡女,桓姝被庾氏緊緊帶在身邊。
透過一扇半透明的軒紙海棠屏風,庾氏指著一個粉頭油麵衣著粉邊白裳外罩棕色繡雲紋長衣的男子道:
“那便是琦郎,你的表哥,幼時你還與他玩過哩,你還有印象嗎?”
桓姝嬌嫩的麵容隱隱泛白,用帕子捂著嘴搖搖頭,又抑製不住的輕咳幾聲。
仆人山梨,立馬將外袍披在她身上。
“阿娘真會開玩笑,姐姐自小體弱多病,大半時間都在謝府陪著謝祖母,怎麼會見過琦郎?”
桓慧捂著嘴咯咯笑,不忘又補充道
“姐姐的氣色較去年已然好了不少,可得在宴上抓緊機會,這會稽大好的郎君,可都在此了。”
被調侃了桓姝羞紅了臉,閃閃眸,借口出去透透氣,便逃也似的溜出了院中的長廊上。
“庾氏太欺負人了,自己親身女郎嫁與王氏嫡長子,而給女郎相看的就是她那從甥,擦脂抹粉不說,奴可聽說,他平日也盡幹些損人之事,名聲早已毀壞殆盡,如何配的上女郎?”
山梨憤憤不平念叨半邊,可那位正主卻不慌不忙,攏緊披在身上的披風,抬眸看向院中水榭亭台間。
一池碧水,有魚時而躍起。
她走近,不禁感慨道:
“聽聞這池碧水是從城外天南山引進來,便是冬日,雨雪紛紛,也能得見鯉魚暢遊其中的奇觀。”
“奴也聽說過,會稽三大聖地,官家的龍宮,謝府的鳳樓,再有就是王府這池回春潭也是一絕。”山梨點頭。
“這水似乎有些不太對?”
桓姝緊緊盯著池水,隱約可見有黑色一閃而過。
山梨正要湊近看一眼,就被突然察覺異常的桓姝一把推開,而她自己卻暴露在藏匿在池底的那人身前。
伴隨嘩啦一聲,一把長劍破潭而出,抵在她的脖子上,涼颼颼的冷氣從四麵八方湧來。
“救命啊”
山梨扯開嗓子叫了一聲,卻被刺客凶狠的眼神嚇得瑟瑟發抖,不敢再吱聲。
可就是這一聲,也足以引起早就在院牆外搜尋人的注意。
越牆而來,是數十個紅甲兵。
為首的人朱衣紫帶,玄冠黑幘,麵容深邃而立挺,嘴唇微薄,眼眸漆黑幽黑。
隨著他走動,白邊黑底皂靴若隱若現於衣間。
“放人或者死。”
他大手一伸,弓箭拉滿,對著的赫然是桓姝方向。
仆人山梨急了:“我家女郎是桓府大娘子,萬不可傷到女郎。”
如此大的動靜,驚動了屋內的一些人,紛紛來到院中。
看到桓姝被人挾持著,庾氏險些暈過去。
身寬體胖的桓致站在王大郎旁邊,也是嚇的身體哆嗦,顫抖道:“那是吾女。”
王家大郎君王荇看著拉滿弓,滿身殺氣的男子,上前兩步,恭敬不失身份道:
“此乃吾妻之姊,桓氏大娘子,還請朔兄手下留情。”
“一介名刺,竟藏在如此貌美多嬌的女郎身後,吾原還對你的勇氣,有幾分欽佩,如今倒是不比蛇鼠多上一分。”
“住嘴,備馬就放人,不然吾死也拉一個墊背的。”
刺客嘶啞嗓子,長劍鋒利的嵌入女子脖子一分,一滴血順勢而落。
“那可惜了,罪無可恕。”
長箭穿風而過,在所有人屏息,不忍看那悲慘一幕時。
就見那刺客竟是提前手一抖,長劍移開,那柔弱女郎轟然癱倒在地。
長箭正中刺客心髒,當即斃命。
顧不晦眼中詫現驚訝,他一步步走到女郎身邊,視線微微在她柔弱顫抖的身上停留一瞬,隨即招人就把屍體拖了下去。
桓姝在山梨攙扶下站起來,在眾多目光下,對著男子屈膝,斂下眼底波瀾,語氣滿是感激道:
“多謝顧郎君的救命之恩。”
顧不晦唇角微微揚起,他可沒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