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護心(1 / 2)

八月末,夜雨襲。

一身蓑衣在林中快步穿行,蒙著麵的男子朝著這暮色蒼茫中的一線光亮前行,大步跨出泥濘,著陸在路燈下。乍然,一輛汽車在他麵前疾馳而去,他打量著遠去的車尾,眼裏透露出一些不解與興趣。三道寒光掠過,伴隨著飛來的還有一根足以穿透心髒的銀針,蒙麵男子側身避過,隨後又還以三鏢,於此之後,他就消失在這滂沱大雨裏,僅留下了一根帶血的銀針和刻著永安二字的鐵鏢。

天微微亮,薄霧替了雨,永安鏢局大門緩緩打開,走出一位撐著油紙傘的桃李年華女子,油紙傘一仰起,迎麵的是一雙蕊珠明眸,而晨霧落在了紅腮,積成了露珠,顯得臉頰格外水潤。

沈芯小腳抬起,後麵傳來了一聲,“沈芯妹妹此去可是為接父親與叔父”。沈芯回眸望去,對著與她同庚的男子說道:“陳實哥,你不必擔心,近日陰雨連綿,你體弱易寒,還是留在鏢局,爹爹們由我去接回便可。”陳實輕咳一聲,從懷裏掏出一枚平安白玉扣遞給沈芯,又道一聲,“前去諸事小心,平安歸來”。

馬蹄聲漸遠,直至前邊的竹林徹底淹沒了馬車,陳實方才閉了門。回到屋裏,筆尖沾墨,落下,一雙眼,一雙能把記憶勾回九年前的眼眸。

兩位白衣少年守在繡有永安兩字的黑袍中年男子身後,一左一右,年長三歲者比另一位稍高半個頭,他們三人目光前視,來者是一位衣衫襤褸的中年,頭發淩亂,沾著落雪,但左胸前的永安清晰可見,手裏還牽著一位女孩。兩位中年相視無言,唯有一擁,黑袍中年正是這永安鏢局總鏢頭陳嘯林,相擁者也就是其胞弟陳義。“就剩她了。”陳義熱淚縱橫道。陳嘯林拍了拍他的肩,輕歎:“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還未等兄弟之間的寒暄結束,另一邊的陳實就牽起女孩的手,對她說道:“以後你就叫我哥,以後哥罩著你。”女孩害羞得兩腮泛紅,把手縮了回去,一雙不知所措的眉目看向陳義。陳義此時才想起給大夥介紹這個小家夥。於是陳義就把這次走鏢的來龍去脈給他們講述了一遍。

陳嘯林把女孩領到白衣兄弟跟前,宣稱這女孩就是新的家人了。陳宇峰、陳實同時鞠躬回應,“兒自領命”。

陳宇峰把手放在女孩頭上,輕輕觸摸,溫和地說道:“以後這就是你的家了。”女孩慢慢抬頭看了看,一雙眼睛清澈晶瑩,淚珠流轉,柔聲應答。陳實此刻已樂不可支,口中喊道:“我有妹妹了!”

女孩和男孩的心思我就不可知曉了,隻知百年大廈傾塌,千裏冰封,萬家無煙火,此時在這永安鏢局中亮著一盞名為塵緣宿命的明燈。

六鈞長弓,一箭破萬籟,隻聽得箭隨風呼過,正中百米開外一草人身上。短暫安靜後,兩位長者起身拊掌,一旁的少年也同時誇讚起來,“兄長不聞日月,旰食宵衣,如今武藝終有所成”。陳義點著頭望了望已有八尺的少年,轉身對陳嘯林談道:“宇峰年近弱冠,也是時候談一門親事了。”

陳嘯林淡淡笑道:“在這亂世之中,盜賊橫行,鏢師樹敵太多,哪家姑娘願意把身家性命交付給常年走鏢之人呢?”

“芯兒年歲十有六了,兩人打小感情也不錯,把芯兒交給宇峰咱也放心”,陳義朝著房院那邊說到。

房院裏,青劍牽著桃花如蝶紛飛,持劍少女步履如飛且輕盈,裙擺揚風,落花起舞。當外麵傳來一陣喝彩時,少女停了下來,望著喝彩方向,嫣然一笑。

“月兒明,風兒輕,可是你在敲打我的窗欞。”

亥時,沈芯支起一根竹棍,把木窗固定住,望著柳梢上的月亮,側耳聽著屋頂上傳來的簫聲。吹簫之人陳宇峰看見窗口透出燈光,便跳了下來,走到窗前,說道:“芯兒還未安歇呢。”

“這不知是誰在人家屋頂上,出來看看”,沈芯打趣道。

“來,上去看看”,陳宇峰一邊說著一邊牽著她的手,跨過窗越上屋頂。

“哇,宇峰哥哥快看,今兒月亮好圓啊!”

“父親今天答應我們的親事了。”

“真的假的!”

……

此時在另一間房裏陳實透過門的間隙看到了這一切,眼裏的空洞,直射出心裏好像有什麼東西終於放下了。

雁海關,黑雲壓城,沙塵狂卷,手舉胡刀的短髯彪漢身後是萬千橫眉怒目的胡人騎兵與戰馬,一聲“破城”,萬馬嘶鳴徑直衝向城門。這一戰僅持續了三日,城頭上的旗幟就被一刀斬落,掉入火堆,燃燒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