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含星透過門上的玻璃看進去。
高大的男人跪在奶奶床頭。
這……
等含明商從裏麵出來，他抬起眼皮看了含星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很多的情緒。
可他什麼都沒說。
“星兒，來，奶奶跟你說點事。”
斜靠在床頭的老人往屋外看到，正瞧著含星跟自家兒子再見，便朝她招了招手。
“來了，奶奶。您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給奶奶理了下頭發，含星擔憂地看了下奶奶的腰背部，還給她捏著手臂，擔心奶奶在病床上躺久了不舒服。
“這點痛，奶奶受得住。”
過了會兒，祈奶奶抬手握住孫女兒的手，目光裏是愧疚和擔憂。
“星兒，奶奶跟你說的這個事，跟你爸爸有關，不管你聽了是什麼心情，奶奶還是覺得應該告訴你。你爸爸那年掉進水塘裏，走了，是他喝多了酒，走路不穩，才釀成的大禍。可是啊，這個事情你小叔其實也有責任。”
“小叔？”
含星扭頭看向病房外，小叔沒站在視野裏，她隻看到他一小部分的黑色衣角。
“那天，要不是你小叔非要拉著你爸喝酒，他也不至於會摔到水塘裏啊。讓我白發人送黑發人，我……”
說著說著，祈奶奶眼眶中便包滿了淚花。
“奶奶，都過去了，您還有我呢。”
含星將手從奶奶掌中抽出來，覆蓋在那雙老得隻有一層皮的枯瘦手上。
十多年前，她還是個小孩子，對這世界的認知懵懵懂懂的。當村裏人神色慌亂地跑來喊她，說她爸爸出事的時候，含星撒腿就往水塘那裏跑。小小的她，以為爸爸隻是出了點小意外。
可當她看到毫無生氣的爸爸，渾身濕漉漉地躺在田邊的小路上，再也回答不了她的呼應時，她便瘋了似的一直喊爸爸，還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蓋在爸爸身上，要帶他回家。
村裏人見她可憐，便把她拉開。
那晚上，她睡在鄰居家的床上，夢著夢著就哭了。直到後來，奶奶把她接走。
回想起多年前那個下午，含星還是忍不住難受，想哭。
見奶奶那模樣，含星便緊咬住嘴唇，讓自己不要去想以前的事，過去了也就過去了，不該再來影響現在的生活。
尤其奶奶還病著。
“奶奶，您也不要去怪小叔，他又不是故意要灌爸爸的酒。每個人的命數，誰說得清呢，您多看看好的方麵，您看，我和妹妹都長大了，也都過得挺好的。您和小叔這麼多年，也該握手言和啦！”
想到這麼多年，奶奶都堅決不理小叔，含星還是難過的。
世人都說，沒有哪個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奶奶肯定也是愛自己的兩個兒子，隻是邁不過心裏那道坎，所以這些年都強忍著思念之苦，隻為了她這個孫女。
祈奶奶指了指門外，“你真不怪他？”
含星握住奶奶的手，放在被子上，“奶奶，這件事我真不怪小叔的。您要真說怪他啊，我也是怪他狠心把您放在外麵，不讓您回家，也不常來看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