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先是鮮蔓一個人,繼而又加上羅夢鮮,在每年的三月清明七月半的日子裏,就把地裏的亂石搬到墳頭,慢慢地,聚沙成塔,竟壘起了幾座高大巍峨的墳墓。墓壘好後,母子倆又開始栽樹,冬栽梧桐春插柳,前植鬆,後種柏,一圈一圈地向外發展。沒幾年,一片隻生長雜草和卵石的河灘地,竟鬆青柏翠,楊柳拂風,襯著一江春水,宛若畫中仙境。更令羅文望們沒有想到的是,責任製時期,為了保持山林的穩定,上麵作出了一條規定,各家墳頭周圍和責任地邊的樹,隨墳主和地主走。這樣一來,這片林子自然也歸了鮮老太太。這樣一來,羅文望們心裏更不平衡了,每次看見那些大的水桶粗、小的碗口大的樹木時,羅文望就要在心裏憤憤地恨上一陣,覺得羅軒德這個地主,活著的時候榮華富貴,死了還占著大夥的便宜。可他又拿政策沒法,但在心裏,隻恨不得幾鋤就把那幾個墳頭給刨了。所以,在這天晚上,他喊出了那樣幾句話。後來羅夢鮮犧牲後,雷清蓉把他的骨灰拿回來,也沒有葬在祖墳,而把他葬在了這裏,讓他和父親、爺爺乃至堂叔們在一起。
雷清蓉拖著有些疲乏的腳步回到家裏,老太太一見,就問:“回來了?”
雷清蓉口氣淡淡地回答了一句:“回來了,媽。”
老太太說:“回來了就吃飯吧!”
雷清蓉聲音有些疲憊地說:“媽,我想進去躺一會,頭有點暈。”說著,不等老太太再說什麼,就進了自己的屋。
老太太看著兒媳婦的背影,皺緊了眉頭。
雷清蓉來到自己的房間裏,一頭就躺在了床上,睜大了眼睛看著房頂。她不但覺得頭腦有些暈眩,而且還感到兩邊的太陽穴發脹,並且“突突”地跳著,血管仿佛要破裂似的。她翻了一個身,把身子側了過去,可接著又翻了回來,像是床上有刺似的。正當雷清蓉的心被焦躁和煩惱攪得坐臥不安的時候,一雙溫柔的手忽然搭在了她的身上。不用猜雷清蓉就知道是誰了,急忙一個鯉魚打挺就坐了起來。
“媽!”
“又遇著什麼過不去的事了?”老太太一雙眼睛,既睿智又溫柔地看著她。
雷清蓉這次不想瞞她了,於是就說:“是,媽,兒媳婦這次真的遇到一件難事了!”說完,就把王老板辦廠和上級不讓占用耕地建房的事對老太太說了一遍。說完後又緊皺眉頭,愁眉苦臉地說:“媽,人家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可我的頭一腳就遇到了阻力。同意給王老板辦廠批地吧,可占用耕地政策不答應;不同意吧,這明明是好事,我今後還指望靠王老板進一步發展我們村的事業。你說我該怎麼辦?”
老太太沉默了一陣,才對雷清蓉問:“真的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雷清蓉看了看婆母,忽然低下了頭。
“怎麼了,有什麼不好說的?”老太太像是看穿了兒媳婦的心事,又追著她問。
又過了一陣,雷清蓉終於說了,但聲音很低:“媽,辦法倒有一個,但兒媳婦不敢說。”
老太太忽然笑了起來:“哈哈,什麼辦法讓我兒媳婦都不敢說?”
老太太的豁達讓雷清蓉少了幾分膽怯,但她還是說:“我怕說出來,你會罵我忤逆不孝!”
老太太長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說:“媽什麼時候罵過你的?”
雷清蓉聽了這話,這才鼓起了勇氣說:“媽,這個辦法是羅文望提出來的,他本來是想看我們笑話,沒想到卻提醒了我。”說著,就把羅文望那番話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