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深夜的寂靜中,聽到\"咚\"的一聲,像重物砸落在地。
隔了幾秒,又是\"咚\"的一聲。
夏樵在被窩裏猛地睜開眼,縮在黑暗裏仔細著,一動也不敢動。可他聽了一會兒,就感覺頭皮發麻,因為那個聲音是從他床底下傳來的。
每\"咚\"一下,他甚至能感覺到床板的震動,像有什麼東西在床底下跳。
這是最老式的那種床,三麵圍著,正麵帶木質台階。床底四麵封實,像一個木箱,除非把床整個掀起來,否則根本看不到下麵有什麼東西。
\"咚﹣-\"當床底下響第四聲的時候,夏樵裹著被子就滾下來了。
他連看都不敢看,徑直往房門口衝,結果一開門就看見外麵站著一個人。
那一瞬間,他差點暫停呼吸。
但下一秒,他又顫顫巍巍長舒了一口氣﹣﹣站在門外的是他哥。
\"哥,你嚇死我了。\"夏樵氣若遊絲,\"你站這兒幹嗎?\"
\"我來看看。\"聞時說,\"你聽到聲音了沒?\"
夏樵瘋狂點頭,躥到他哥背後,緊緊揪住他的衣服,指著房內的那張床說:\"我聽到了,就在我床底下!\"
\"你知道是什麼東西嗎?\"聞時轉過頭來,問了夏樵一句。
也許是月色太灰,照得他本就很白的臉毫無血色,甚至毫無生氣,看得夏樵莫名有點害怕。
\"什……什麼東西?\"夏樵哆哆嗦嗦地問。
聞時漆黑漂亮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著他,說:\"我的頭啊……\"
說完他歪了一下腦袋,接著有什麼東西滾落下來。
夏樵的第一反應是伸手去接,接完便是一聲尖叫。
聞時就是在鬼哭狼嚎的叫聲中睜開眼的,但他睜眼之後,那道聲音便消失不見了,仿佛一切都是夢裏的錯覺。
他這裏的床底倒是沒有什麼聲音,但床邊多了一個人。
野村很靜,月色朦朧,偶爾有鳥在深夜乍然驚起,撲扇兩下翅膀又落回樹蔭裏。
謝問就在濃重的夜色下垂手站在床邊,看著他,眼裏的東西模糊不清。
聞時心頭一跳,有那麼一瞬間幾乎要被這個場景迷惑了,但他隻是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時手指間已經纏上了檀線。
假的。他在心裏說。
接著他便翻身而起,與謝問相對而立。
這塊地方空間不大,他們幾乎近在咫尺。
聞時十指間繃著細長的線,抿著唇一言不發地看著他,似乎隨時要出手,但又遲遲沒動。
\"你為什麼對我放撞線?\"謝問說。
對著虛幻的存在,聞時沒必要應答什麼。但他抿唇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回了一句:\"對著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不放線放什麼?\"
他的嗓音很冷,全身繃得很緊,一副防禦姿態。
謝問笑了一下。
聞時緊緊皺起了眉,撞線在他手指間無形地往外釋放壓力,幾乎平地就激起了狂風。
\"你不知道我是什麼嗎?\"謝問說。
聞時沒出聲。
風越來越猛烈,緊閉的門窗哢哢作響,房裏的東西倒了一地,四處一片狼藉,但謝問卻並沒有被風撕裂打散,也沒有顯出什麼原形,好像聞時所有外放的鋒芒都對他不起作用。他隻是在風渦裏站著,隔著極近的距離看著聞時。
良久之後,他伸出手指,一一撥過聞時的撞線,每撥一下,聞時肩頸的那條線便繃得更一些。然後他握住聞時的手腕,抬高幾分,微微低著頭。
聞時的眸光顫了一下,捏緊了手指,聽到謝問說:\"我覺得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