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一度認為,這本小說不過是對悲劇的大量堆砌,是通過對主人公的折磨與玩弄來引起讀者的同情與悲憫,來吸引人們的眼球的。”
“但後來,我將這本小說反複讀了多遍,又仔細琢磨,才發現自己之前的觀點太過無知、膚淺了,隻不過是對於小說內容淺嚐輒止罷了,福貴的一生在自己心裏不過是留下了些許浮光掠影,並沒有引發更深刻的思考。”
“而經過一番思考後,我現在覺得,雖然這本小說看似太過戲劇化、苦難堆砌地用力過猛,但實際上餘樺先生正是以這種方式,在給我們講一個樸素的人生道理和生存態度……”
“這本小說的文字風格非常冷淡,甚至有些冷漠,很少有煽情的情節,每個人物的死都隻是短短數語,有慶死的時候隻是腦袋一歪摔在地上,鳳霞死的時候隻是說生下孩子後大出血,天黑前斷了氣,家珍就更描述的更簡單了——‘鳳霞死不到三個月,家珍也死了’,後來二喜和苦根的死,也是如此。”
“這種異常簡單直白的文字風格和敘事方式,讓你們覺得太過於刻意,甚至有些假了,但實際上,這就是作者筆觸中殘忍的一麵,他沒有刻意去煽情、渲染死亡的痛苦,而是通過人物的行為舉止和內心想法表現出來。”
“比如說有慶之死,在電影裏,家珍哭得哭天嚎地。但在小說裏,有慶死後,家珍第一時間並不知道,福貴把有慶埋了後,回到家裏打算瞞著家珍,但家珍很快就猜到了,她沒有哭嚎,而是無聲地流著淚,叮囑福貴以後照顧好鳳霞,到了第二天,她又讓福貴背著她去村西看看,她猜到了兒子埋在那裏,福貴不願背著她去村西,而是去了村東,家珍就在福貴背上輕聲說了一句‘福貴,你別騙我了,我知道有慶死了’。”
“這種寫作方式,簡單直白,甚至有些冷漠,卻也使讀者都能從中感受到親人死去般的無助和麻木。生老病死本就是人生的必然,沒有必要渲染和煽情,讀來卻顯得異常沉重。”
蘇玲玲沒有看過小說,對於蘇長青這番話,有些似懂非懂。
而女孩已經讀過兩遍小說,現在已經在讀第三遍了,是有一些感觸的,聞言輕輕點頭,道:“確實,我讀這本小說的時候,也是覺得它的文字雖然不華麗,卻十分有力量,讀起來有種胸口被悶錘重擊、無法喘息的感覺。”
“是的。”
蘇長青點頭表示讚同,又笑道:“不過,若是隻感受到這種文字風格和寫作方式的力量,還是比較淺顯的,而更重要、也更深刻的,則是本書劇情內容中所蘊含的力量……”
女孩漸漸坐直了身子,露出認真聆聽的神情。
通過蘇長青剛才的一番話,她已經明白,眼前這位氣質不凡的青年,對於《活著》這本書的“深刻”,並非隻是一種直觀感覺,也絕非僅有一兩點的分析,而是有著非常深入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