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平三年 三月初。
近來身體和食欲轉安好,驕陽當空,不可浪費,我便提筆想記些什麼。
於是我模仿詩人洋洋灑灑寫下......
【我爹是吏部尚書,家中世代從官,清廉正明。
我娘,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
我的哥哥也已任官職,頗受朝廷重視,小有成就。
我的姐姐為汴京第一才女多年,數不清的達官貴胄之子想與她締結連理。
而我,天性好動不愛拘束,又沒有拿得出手的才華,也算是家中另類......】
唔......寫到這裏,我思停了下,又補上一句:
【但是他們很愛我。】
再補上一句:
【我還有兩個最要好的朋友,青梅竹馬周子禦,閨中密友李時喜。】
停筆吹墨細看。
嗯,寫得真不錯。
——
三月初八 同上記。
兒時起,外人總以玩笑閑談拿我與長姐長兄作比較,家中便要求我定要同姐姐那般知書達禮,哥哥那般謙虛聰明,方可破閑語。
爹說,是為了我好。
我明不所以,乖乖聽教。
我本以為隻要學會那些東西後我就可以隨心所欲。
於是我熬過了最難熬的日子,滿心滿意的交了成績。
可嬤嬤告訴我,從來不是什麼學會,而是要學精,要像我姐姐那樣信手拈來。
我耐著性子像個傀儡一樣被操控著不斷重複著琴棋書畫、禮儀、刺繡、談吐。
日複一日,日複一日.......
——
三月初十 同上記。
除了我,好似怎麼做他們所有人都不滿意。
但越是這樣,我越不明白。
便不服管教氣走了許多先生嬤嬤,後來我爹狠心請了宮中那時最厲害的嬤嬤來。
三天兩頭我的手心被打得啪啪響,哀嚎聲回蕩整個肖府。
我就越發要反抗,結果被打得更凶……還管的更嚴了。
每當這時候,周子禦便會帶著用於軍中最好的傷藥偷偷來看我。
——
三月十四 同上記。
有一次,得了時喜相邀,我可算有了外出玩耍的機會,便和她聚在一起玩泥巴,捉小蟲子掏鳥窩好不快樂。
周子禦不喜玩弄這些,可我每回得了出門的機會,隻要叫他,他都會跟來。
那日結束後,我格外抗拒回家。
因為回去下次出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也不得不麵對,不得不去學那些我不喜歡的東西。
也正巧那日,姐姐奪了汴京才女之稱,家中舉宴慶祝。
回府後我趁亂支開小桃,獨自跑到了府邸的後山上,打算一輩子也不回去了。
去哪都行,就是不想再回去看到嬤嬤凶惡的臉。
黑夜降臨,山中野獸悉索,鳥蟲鳴叫不止。
當我意識到這種行為是不對的時候,卻已經沒有獨自再回去的勇氣。
以為此生要回歸森林,做個野人了,於是我爬到一棵樹上嗷嗷大哭。
——
三月二十一 春分,同上記。
結果周子禦找來了。
他提著摔破的燈籠,滿身泥濘,狼狽不堪。
我激動的抱著他哭訴,淚濕他的衣襟。
他輕拍著我的背,聽我抱怨。
後來我抽噎著牽住他的手,由他帶我回家。
府內燈火通明,早已亂作一團。
皎潔的月光打在周子禦的小臉上,他無比認真地說,別怕,他會想辦法護著我。
於是他替我向爹求情,我爹當麵也答應了不罰我。
結果前腳剛送走周子禦,我爹就抄家夥要賞我一頓竹筍炒肉,說天王老子求情也不好使。
可爹那高高舉起的戒尺,還是沒有落到我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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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七 同上記。
後來,爹突然請走了嬤嬤。
爹說,年後秋季書院新招,我若去學書五年,順利結業蓋得書章,他便不再對我有任何要求,未來的日子隨我而去。
於是我爽快答應了。
因為周子禦說會陪我一起拿到書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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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 接上記。
次年,興平元年。正值桃花盛開的春日,朝廷震蕩,周家牽連,全族除老弱婦孺,十歲以上的男丁被遣至邊關抵禦內外敵,名單中有他。
輪番夢魘中,我想不到如此溫雅的人如何活。
三年後戰事平息,他活著回來了。
殘酷的現實改變了周子禦,他亦不再是記憶中的那個人。
肖秀兒記。
——
興平三年,是我入書院的第四年。
正值桃花盛開的春日。
同在汴京,不見周子禦。
(本書全屬虛構,包括但不限於:朝代架空、製度、文化背景、習俗、稱呼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