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昏暗、照射不到陽光的公寓陽台,微涼的夏風吹開半遮半掩的窗簾,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穿過台燈橙黃的光線,將黑色皮質手套不慌不忙地穿戴好。

手的主人從藍白相間的帆布包中取出一塊整潔幹淨的白色毛巾,耐心地將其疊成四四方方的塊狀,每一個折角都疊得格外平整。隨後將其放置在老舊的木質方桌上,黑色的手套按壓著毛巾下滑,將桌麵上猩紅的液體一次性擦拭幹淨。

很快,吸水性極好的毛巾表麵就染上了濃重的血色。

木桌上笨重的台式電腦還在閃爍著柔和的光芒,這是2080型號的新機子,在市麵上得賣一萬多塊。

那人在鼠標上輕快地點擊了幾下,屏幕上很快便彈出了一個嘴角咧到耳根的小醜圖標,然後就是一個黑色邊框的界麵。他右手食指靈活地滾動著滾珠,在檢索到想要的東西後,飛快地將界麵上的曆史瀏覽記錄刪除得一幹二淨。

完成了這一切,男人才頗為滿意地起身,將沾滿血漬的白色毛巾扔進早已備好的黑色垃圾袋內,然後摘下手套,抽出隨身攜帶的濕巾,從指甲到指縫,用力地將每一根手指擦拭幹淨。

男人神情專注地仿佛一位即將要上手術台的醫生,正做好術前的每一份準備工作。

確保黑色垃圾袋不會滲出血跡後,男人才將其塞入帆布包內,緊接著依次放入鐵錘、繩索、藥瓶、噴劑各種五花八門的東西,最後拉上拉鏈。

“刺啦~”

正當男人準備拎起帆布包離開時,他的目光突然被地麵上一張黑色的磨砂卡片吸引住了。

那張卡片卡在木桌的底部,隻留出一個邊角,這才導致他在清理時沒有第一時間發現它。

他倒退了一步,蹲下身子,彎下腰緩緩撿起了手中的卡片,第一眼看見的便是卡片正中央那個巨大的滑稽小醜圖標。

這是一張邀請函。

“......怪談網誠摯邀請您參加本月6日18時位於城南區永樂街安平巷1774號的線下聚會,希望您能度過一個難忘的夜晚......”

“本次聚會一共十五名玩家參加,采取不限名製,因此請妥善保管好您的邀請卡。您的號碼是7號,參加時請務必出示您的邀請卡。”

度過一個難忘的夜晚嗎?

男人壓低頭上黑色的帽簷,盡管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但寂靜的空間裏卻仿佛彌漫著一股無聲的笑意。

他從沒用完的濕巾中抽出一張,將黑色卡片上沾染的髒汙給抹去,隨後將其當做戰利品似的塞進了褲袋裏。

“嘎吱~”

推開房門,男人在離開前再次審視了一遍房間,最後將目光定格在了床腳的角落——

黑暗之中一團蜷縮的身影癱倒在地上,那道身影張大著嘴巴,麵部痛苦地扭曲到了一起,仿佛在無聲地哀嚎著什麼。他的腦袋憑空癟進去了一大塊,深色凝固的血液像是發黴已久的菌斑爬滿了他半張臉,充血的雙眸死死盯著此刻站在門後的男人。

這具屍體,正是男人幾個小時前的傑作。

被屍體這樣盯著,男人並沒有感到害怕,他反而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強製將內心的興奮按捺住。

類似的狀況其實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但正是因為他擁有良好的克製力,才能讓其在每次殺人的時候能夠保有一種新鮮感。

事實上,他也是摸索過很長一段時間,才最終敲定半個月一次的狩獵,這是最能夠讓自己保持刺激感的同時,又不會因過度殺戮而陷入狂熱喪失理智的頻率。

“耐心點,耐心點。”

“哪怕再好吃的食物也不能一次性吃太多......”

“否則很容易......就會膩的。”

沙啞低沉的嗓音自言自語地喃喃著,在空蕩蕩的房間裏回響。

男人輕輕將臥室的門關上,緊了緊手中巨大的帆布包,終於打算離開了。

“叮咚!”

突然,一聲清脆的鈴聲在防盜門外響起。

男人的動作微微一滯,警覺地屏住呼吸,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一秒,兩秒,三秒......

但門外的人卻沒有半分要走的跡象,過了一會兒,清脆的門鈴聲再次響起。

“叮咚!”

男人原本平穩的心跳開始慢慢加速,這不是緊張,而是他在準備狩獵前的一點預兆。

他緩緩蹲下身子,目光銳利,將巨大的帆布包悄無聲息地放下,隨後慢慢地拉開拉鏈,從中抄起那柄還沾染著血跡的鐵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