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飯吃得靜謐，除卻筷子時不時敲擊瓷碗的聲音，倒沒有其他聲響了。
食不言寢不語，這是二哥吃飯時的規矩，雖然她不喜歡，但每個人的喜好不同，她不願強求別人改變，畢竟有些時候她也討厭別人喜歡的東西。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萬俟淵手中的箸輕輕放下，從旁邊拿起帕子輕輕擦了擦嘴。萬俟棠知道，這是吃飽了。
見人要走，她突然開口：“二哥，我近些時日剛學了點茶藝，不妨留下來品嚐一下？”
萬俟淵知道她言語中的意思，露出沉思且困惑的表情，但最終還是回了座位。
紅袖命人撤了碗筷，一時之間又隻剩下他們兄妹二人。
她從屋中眾多櫃子中拉開一屜，裏麵擺滿了各式幹花，精心挑選一番，才拿出其中一小罐。
她小心地倒出大半放置於托盤上，隨後用鑷子一朵一朵夾著放入倒好茶葉的壺中，早已燒好的沸水緩慢地倒入壺裏，幹花在水中如同活了一般，又一次綻開。
她有意擋著不讓他看清是何種花，隨後又不知哪裏變出來的漏刻置於桌上，將未滿沙子的一麵朝下。
“這是……花茶？”萬俟淵之前沒見過這種喝法，從前都是將茶葉浸水而喝，如今以花窨茶，倒是新鮮。
“二哥，食不言寢不語。”雖然與平日裏煮茶並無不同，但新鮮事總歸要些神秘感的，也算是她的一點小驕傲吧。
被人這麼一噎，萬俟淵便不再說話了，隻仔仔細細地望著，打量著萬俟棠接下來的動作。
可貌似沒有什麼動作，隻是將水注入茶壺裏，然後幹坐著，大眼瞪小眼。
“二哥，現在可以說話了。”
看了眼旁邊的漏刻，還有大半的沙子沒漏完，又不能坐著幹等，隻好聊聊天了。
“你從哪學來的這些？”
他一年回不了幾次雲上觀，對於萬俟棠的事也隻是略知一二。
“平日裏閑來無事，隨意練練的。”雖然隻是空餘間隙的閑聊，但心思卻在漏刻上，每說上半句都要看一眼。
“幹花又是哪來的？”
他也是無意瞥見，櫃屜中塞得滿當，想來是積攢了不少。
“二哥忘記了，之前我可是喜愛種花的。”
整個雲上觀隻有萬俟棠的住處一年四季都看得到花，春季的梔子花、夏季的茉莉、秋季的桂花還有冬季的梅花。
各花花期不同，自然開放的時間也不同。
隻不過自從病情加重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親自打理，都是假手於他人了。
“將盛開的花剪下，將其放在陰涼且幹燥通風的環境之中，等待個三五日，水分完全流失後，自然就是幹花了。”她闡述得很是詳細，連眼睛都透著笑意，說起話來喋喋不休的，直至生了病到現在，還是此刻的她算得上是愉悅了。
聊得開心了，便連時間也忘了，待萬俟棠再次看向漏刻時，沙子已經快漏完了。
在等著真正漏完的那一刻，她拿起茶壺，將茶盞注入三分滿，另一隻手拿起剩餘的兩片幹花放入，隨後又拿著茶筅快速撥弄。拿著茶壺的手也沒有停歇，一邊加水一邊撥弄，直至七分滿才停止。
在停止後水麵還在旋轉，幹花隨著紋路一起，最終停在茶水中央。
她放下茶壺，隨後將其中一盞推向萬俟淵：“二哥不妨嚐嚐看？也好給我點建議。”
萬俟淵端起茶盞，並未著急喝，反而置於鼻前聞了聞，一股茉莉花香撲麵而來，茶色濃鬱，中間有一團細細的泡沫。
呷一口香茶，慢慢細品，剛入口雖澀苦，其中夾雜著些茶味，但並不突兀，回味過來便是花茶的淡香了。
萬俟淵素來對新鮮事物好奇的很，如今目光全放在這一杯盞中，早忘了她剛才說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