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的除夕(1 / 1)

路旁的三色光柱從背後投來,把我的身影拉得長長的,在這漆黑的夜裏顯得孤單而寂寞。我緩緩地蹲下身子,環抱住自己,輕聲地說:“親愛的,辛苦了!”

“砰!”一束煙花在夜空中炸開,七彩的焰火轉瞬即逝,留下淡青色的煙。

微信提示音不斷響起,收到若幹條信息。群發的祝福信息鋪天蓋地,不用看,也不用回。除夕之夜,萬家燈火,不會有多少人像我一樣盯著夜空等星星,也不會有人在等我。撥通了爸爸的電話,鈴聲響了好大一會兒終於有人接了。

“茵茵,你在哪裏啊?”聽到爸爸低沉的嗓音,我的眼淚一下子奔湧而出。“爸爸,新年快樂!”聽出了我濃重的鼻音,爸爸關切地問:“茵茵,怎麼了?告訴爸爸,你在哪裏?今天可是除夕呀,你不回來陪爸爸過年嗎?”心中所有的防備全部崩塌,除了天堂的媽媽,我還有爸爸呀,爸爸是我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爸……”我要把自己心中所有的委屈,傷心都對爸爸說……“老喬,快點過來啊!把紅酒開一下!”一聲嬌美的嗓音讓我瞬間清醒,爸爸並不孤單,他也從來沒有孤單過!吸吸鼻子,平複一下自己的心情。

“爸爸,我挺好的,你放心。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少喝點酒。”“茵茵,”爸爸著急地喊道“你說的一年之期就要到了,你可別忘了跟爸爸的約定啊!”

掛了電話,仰頭看著天空,漆黑的夜幕中閃著幾點星光,雖然很弱,卻像鑽石一樣閃耀。

“媽媽,哪顆星星是你?你能看到我嗎?為什麼你從來都不到我的夢裏來?”淚不停往下流,都說有媽的孩子像塊寶,沒媽的孩子是根草。怎麼也沒有預料到曾經被媽媽捧在手心裏的我,會一個人在除夕之夜獨自哭泣。

一陣陣鞭炮聲此起彼伏,12點了。借著昏暗的燈光,我慢慢地往宿舍走。“酒入愁腸,化做相思淚”,黑暗中傳來一個聲音,嚇了我一大跳。“誰?”我哆哆嗦嗦地問。沒有人回答,我壯著膽子往前走,外婆說過,遇到害怕的東西一定要看個清楚,不然會留下心病,一輩子都害怕。

我來到這個邊陲小鎮才三個來月,一直在這家工廠裏。上班,下班,低頭去食堂吃飯,埋頭看書,幾乎沒怎麼出過工廠的大院門,對這裏也不怎麼熟悉。

花壇邊上坐著個人,看不清樣子,但白色的羽絨服卻很醒目,難怪夜行衣都是黑色的,白色在這黑夜裏確實不易隱身。而且,恐怖電影裏的鬼都是一襲白衣,飄來飄去。心“突突”狂跳,想轉身就跑,可是腿卻不聽使喚。

心一橫,慢慢地往前靠了一步,一腳踢到了什麼東西,咕嚕嚕地滾,酒瓶!我的心一下鬆懈了下來,這應該是人吧!鬼不喝酒吧!

那個“鬼”抬起頭來。看不清臉,是個男的。“你,你,你是誰?”我都有些聽不出自己的聲音了,顫顫巍巍的。自從來到這裏,我就很少開口說話,對自己的聲音都有點陌生了。

“相逢何必曾相識。來喝酒!”我還沒有回神來,一個酒瓶就遞到了我鼻子前,濃重的白酒味直衝我的腦門。

我沒喝過酒,好女孩是不喝酒的。可是又有什麼關係呢?誰在乎呢?

手比我的腦袋反應快,它自己做好了決定,接過酒瓶就往嘴裏灌了一口,又辣又嗆,我不停地咳嗽,鼻涕眼淚一大把。酒瓶又被一隻手奪去了。就這樣你來我往,我喝了好幾大口,頭有些暈暈乎乎,話也開始多了。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極落日不見家。你也是個可憐人,大年三十,闔家團圓的日子,在這裏喝悶酒!我們可真的是天涯淪落人啊!”“哼!”我好像聽到了一聲冷哼。我也不在乎,繼續說,“這裏真的挺好,每天日出而作 ,日入而息,簡簡單單。人生如果都能這麼簡簡單單的,多好!你,你,你是誰啊?”“你不認識我嗎?”“切,你,你誰啊?憑什麼我就得認識你呢?你很有名嗎?是什麼明星?”我湊過去看,黑乎乎的,隻看到一對大眼睛閃閃發亮。正愣神呢,那腦袋突然也往前湊,在我嘴上親了一口!

“呸!呸!呸!”我一下子彈開了,不停地往地上吐唾沫,使勁擦自己的嘴唇,“你個登徒子!壞胚子!”

我扭頭就往宿舍走,噔噔噔,憤怒地踩著地,越想越傷心,舉家團圓的日子裏我孤零零一個人,還要被人欺負,真的是太可憐了!越想越難受,越想越委屈,忍不住放聲大哭,淒厲的哭聲在空曠的宿舍大院裏回蕩。我蹲下身子,抱住自己的膝蓋,坐在台階上,宣泄著自己的情緒。我哭媽媽,想外婆,更哭自己的可憐……哭夠了,也哭累了。我抹抹眼淚,站起身來,卻瞥見樓道門口靠著一個修長的身影,白色的羽絨服,黑色長褲,小白鞋,這是過年的新衣服吧。今年過年,我連件新衣服都沒有呢!眼淚又吧噠吧噠地往下掉,一扭頭,上樓了。

宿舍裏隻剩下我一個人,工友們都回家了,有錢沒錢,回家過年。廠裏放假了,沒有熱水洗澡,我用電水壺燒了一壺水,胡亂喝了兩口,抹了一把臉,頭昏昏沉沉,和衣就爬上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