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涼,暮沉如水,唯有一輪孤月高掛,天地間一片孤涼。
從小到大,曲辰明總會做一個奇怪的夢,夢裏總有一雙特別的眼睛看著他。
那雙眼睛,深邃且清冷,迷蒙又神秘,不經意透出一股淡淡的悲傷,卻又伴著別樣的柔情。
真是好特別的眼睛,以至於他隻記住了那雙眼睛,卻忘了她的樣子。
晨光卻很無情,一瞬破曉而來,立時淹沒了夢境,天下也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朦色,仿若一個幕罩,籠罩在這塵世。
“丁零零,丁零零......”
鬧鍾聲突然響起,曲辰明猛地醒了過來。
輕摸了摸麵上,這次熱淚竟然還有餘溫,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做這個夢,他醒來時麵上總會有淚痕。
曲辰明拍了拍腦袋,喃喃道:“最近這個夢真是越來越頻繁了。”關了鬧鍾。
他努力想記起夢中的情景,可那夢裏的記憶卻如潮水,來時洶湧澎湃,去時卻毫不留情,任他如何努力,也再記不起一點。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絕不會忘了那雙眼睛,若是能再見到,他一定可以認出。
下了床,忽然瞥見牆上的掛曆,原來今日竟是周末,不用去上班,卻是昨晚睡前忘了關鬧鍾。
曲辰明苦笑一聲,若是鬧鍾沒響,說不定,他就能記起夢中的情景。
可是,這世間本沒有若是,時間也不可能再重來。
他向來沒有睡回籠覺的習慣,洗漱好便出了房間。
“1969年,(沙沙......)人類第一艘載人航天飛船登月成功,在月球上有了重大發現(沙沙......),經研究取得了驚人的成果(沙沙.....),人類從此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阿姆斯特朗的一小步,人類的一大步......”
這聲音是從一隻老舊的收音機裏傳來的,客廳裏卻不見一人,曲辰明眉頭一皺,走去關掉了收音機,上麵的按鍵早已磨損不堪。
“你怎麼給關了?”
聲音突然傳來,很是沙啞,曲辰明聽聲看去,先見從沙發後麵冒出個腦袋,其上隻有三縷殘發,卻梳理的很整齊,接著一個老頭站起身來,隻穿著一件破洞背心,背心也已泛黃,不知是洗了多少次。
那老頭凝目看著他,麵上似有不悅。
曲辰明怔住,手還放在按鍵之上,一時收也不是,按也不是。
“唉。”老頭歎了一聲,“關了就關了吧。”
曲辰明這才緩緩收回手,“額,葉伯,我還以為是你昨晚睡前忘關了。”
那喚作葉伯的老頭聽言眉頭就是一皺,“沒大沒小。”
“沒大沒小。”這四個字似乎是這老頭的口頭禪,每次自己喚他他總會先說這四字,曲辰明早已習慣。
葉伯接著道:“老夫雖然老了,可人卻沒傻,不像某人,睡前忘了關鬧鍾,大早上真是吵死了。”
曲辰明一聽便是尷尬,這老頭是他的房東,隻知道他姓葉,可是精明得很,家裏本來隻有一個房間,硬生生被他又隔了一個出來,裏麵設施也一應俱全,就租給了曲辰明。
這老頭也很摳,舍不得出錢,隔間隻有薄薄的一層,以至於他的動靜被這老頭聽得一清二楚,也幸虧他沒有女朋友,若不是房子難找,且租金很便宜,他又是一個窮小子,沒什麼錢,是絕不會選擇租在這的。
這老頭脾氣還很怪,若是得罪了他便會纏住你,絕不肯輕易罷休,曲辰明心思一轉便笑道:“葉伯,您老見多識廣,神通廣大,有一件事困擾了我許久,正想和您請教請教。”
話言千穿萬穿,馬屁總是不穿,葉伯聽言立時來了興趣,“你這話倒不錯,老夫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都多,上知天文,下曉地理,前知五百年,後又知五百年......”
這老頭還很自戀,眼看便要滔滔不絕,曲辰明忙打斷道:“停停停,葉伯,那你豈不成了鹽罐子?”笑了起來。
“鹽罐子?”葉伯一怔。
“不錯。”曲辰明微微頷首,“飯桶子,醋壇子,還有鹽罐子,並稱這世上的三大神人。”
這“神”在這可不是什麼好詞,可葉伯就好這口,最喜歡與人鬥嘴,興趣更濃了,“你倒說說,神在哪裏?”似笑非笑看著他。
曲辰明道:“飯桶子嘛,光吃飯不做事,醋壇子呢,酸溜溜的,至於鹽罐子,那可是不得了。”說到這裏故作高深了起來。
“哦?”葉伯忙問:“怎麼個不得了法?”
曲辰明一笑,“鹽罐子,可想而知裏麵都是鹽,鹹的不得了,以至於太閑了,因此整日便隻會說些大話。”
事實上,這老頭確實很閑,每日除了聽收音機之外便是找人鬥嘴,以此來消磨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