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脫力間,遠徴輸送內力的手失力地撐在了一旁,卻見眼前的哥哥眉頭突然蹙起,神情變得痛苦起來,嘴裏含糊地說著“等等……,別走……”似是陷入夢裏一般。
“哥......哥......”遠徴連忙吃力地再次握緊尚角的手心,不顧金複的勸阻再次輸送起內力。
夢中人掙紮著,身邊人憂心著,燭光如生命般搖曳著燃燒的火色,每一次微風中的抖動,都似跳動的脈搏,一下一下喚醒著沉睡的意識。
沉默的一切在血色沾染燭光的一瞬打破,遠徴再也撐不住,一口鮮血噴湧而出,看著依舊昏迷的尚角,不甘又無力地向後倒去。
邁向母親和朗弟弟的每一步,都沉重而艱難,尚角分明在奮力向前走著,卻好似他們與自己的距離,從未拉近。
“哥......哥......”呼喚他的聲音此刻愈發清晰起來,尚角看著眼前的朗弟弟,分明一動不動地癡癡望著他,這聲音......
隻覺一股暖意自掌心慢慢融進身體時,尚角的五感終於也漸漸恢複過來,眼前的光亮夢一般瞬間閃過,轉換成了角宮的院落。前一刻還難觸及的距離此刻突然縮短,連心口的陣痛都來不及反應。
剛剛的兩個身影此刻就如他少年記憶中的他們一樣,兩人坐在窗前的桌案旁,院中的月桂樹正是花期,飄飄然的桂花不時落在院中與案上,朗弟弟歪歪扭扭地寫著剛剛學會的自己的名字,母親在一旁微笑地看著,手中是為尚角縫製的抹額。
“尚角快來,看看你弟弟新學的字。”泠夫人溫柔地抬眸看向呆站在窗前的尚角,絲毫未顧及他異樣的神色,如往常一般細聲說著。
尚角沒有應聲,依舊站在原地。
他看著眼前這曾回想與渴望過無數次的場景,看著那熟悉又陌生的音容笑貌,明明那麼溫馨美好......
這,是夢嗎?
幾乎要邁步走進這溫柔鄉的一刻,掌心的溫熱好似驟然被抽離,心口的悶痛再次清晰翻湧。
明明滿院的桂花,卻未嗅到一點香氣,而一股血腥的氣味逐漸清晰......
血腥的氣味愈來愈濃,身上的疼痛愈來愈清晰,宮尚角更加確信了,自己剛剛半信半疑的想法......
那身影就像是真的在麵前,光照中卻沒在地麵留下任何影子;那滿院飄落的桂花觸手可及,卻沒有嗅到一絲一毫的花香;那一聲聲“哥哥”那樣熟悉,卻不是屬於這裏的聲音。
尚角破涕而笑,看著窗前努力寫字的朗弟弟和縫著抹額的母親,終歸,沒有邁出那一步。
還有人在等他回去,等他的一聲回應。
“娘,弟弟,今天,我和遠徴終於替你們報仇了......”尚角平靜地說著,就像每次祭拜他們時,輕聲訴說自己的經曆與心事一般。“他是你們離開以後,我最重要的親人,是我一定要回去見的人。”
尚角攥緊著剛剛感受到暖流的手掌,指甲幾乎嵌進肉裏,疼痛激發著他愈來愈清晰的意識,模糊著眼前他曾有一瞬想要挽留,卻終究選擇放下的美好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