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太陽收回了賜予大荒的最後一縷光芒,徹底消失在遠山之外,沉悶而恐怖的獸吼聲響徹原野,龐大的黑影開始聳動。
一隻如同神話中金翅大鵬的大鳥飛掠過原野,犀利的眼神掃視大地,雙翼鼓動之間,已經是數百裏開外,罡風肆虐,一身金色翎羽鋒銳如刀,劃破長空。
“轟轟轟!”
山嶺之間一道巨大的人形黑影衝出,扛著一根碩大的棒子,一路橫掃豎劈,摧山崩石,一雙血紅大腳狠狠地從山林上碾壓而過,將無數古木碾碎,碩大頭顱毛白如雪,眼睛如兩盞神燈高高吊在夜空,一如神話的魔猿朱厭。
“扁毛畜生!吃你朱厭爺爺一棒!”
朱厭神魂橫掃四方,激蕩之下,無數山石崩摧,手上白骨大棒重重揮下,裹挾著恐怖的肉身之力,打碎虛空,穿越空間而去,狠狠擊在金翅大鵬的後背上!
“砰”的一聲,頓時漫天金色羽毛紛飛。
“嗷!”
金翅大鵬吃痛,張嘴吐出一杆金光閃閃的方天畫戟,“鐺!”的一聲擋下朱厭勢大力猛的一擊,冰冷的眼神掃視朱厭,沒有跟他糾纏,翅膀奮力振動,瞬間遠遁而去。
黑暗深處的大淵裏,龍形的陰影在遊動,周遭萬籟俱寂,沒有任何生命存在,然而在這大淵上空,一道人影淩空而立,衣袍獵獵,伴隨一聲冷哼,劍光乍泄三萬裏,大淵中頓時濺起一抹猩紅,一雙冷漠而高傲的黃金瞳亮起,自下而上地俯視著他。
大荒深處的一座山峰頂上,一尊神像頂天立地,一手持鏡,一手柱劍,雙眼閃著瑩瑩微光,一個孩子坐在懸崖邊上,身穿獸皮衣,雙腿在空中晃蕩,兩手撐著下巴,出神地眺望遠方,他很喜歡這麼做,大荒裏充滿了神秘,傳說天上有八位天尊佇立著,俯瞰整個世界,他們的教會遍布大地,傳說有神獸隻要成年就可以截江斷山,傳說有聖樹,吃下它的一枚聖果就可以立地成仙,更有強大的人族修士,一劍之下,群魔授首。
他叫周蠻,今年十歲,這裏是小蠻山,信仰著雷祖,是大荒裏的一個小角落,小到人們從來不需要擔心會有強大的妖獸出現。
這裏有三個家族,但他並不屬於任何一個,隻是被周家村的老族長收養,以周為姓,名字就取自小蠻山的蠻。
“小蠻!”略顯蒼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伴隨著拐杖駐地的聲音,“怎麼又跑到這裏來了,我都說過多少次了,太陽下山之後必須趕緊回家!”
周蠻趕緊一撐地麵,翻身而起,撓撓頭,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族長爺爺,你怎麼來了,我這就準備回去了,馬上回去了……”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老族長的表情,見族長爺爺沒有特別生氣,暗暗鬆了一口氣,吐了吐舌頭。
老族長麵沉如鐵,轉身便走,周蠻趕忙小跑跟上。
老族長名為周禮,沒有孩子,年輕時曾經參與過小蠻山的大荒勘探隊,但很多年過去,隻有他最後回到小蠻山,但也已經瘸了一條腿,各家族問他的經曆,他隻是閉口不言,後來更老的一代族長死去,他就成了新的族長,周蠻是他多年後再次離開小蠻山,從大荒深處帶回來的一名……棄嬰。
回到家裏,老族長讓周蠻脫去衣服,用粗糙如樹皮的大手捏了捏他全身的筋骨,微微點頭,拿起早就準備好的毛筆和不知用什麼材料製作而成的“墨水”,輕車熟路地在他身上畫滿繁複的銘文,半個時辰後,滿頭大汗的老族長揮揮手,周蠻就自覺地躍進旁邊的大鼎,看著老族長往鼎裏扔進許許多多奇形怪狀的藥材,最後倒進清水,點起火,一縷縷似清涼又炙熱的氣息慢慢鑽進他的身體,疼痛、瘙癢、快感接踵而至,時而如火燒,時而如霜凍,時而又如萬蟻噬身。
藥浴是大荒人族的傳統,每家每戶都會盡力打磨孩子的筋骨,這樣無論孩子是否有修行的資質,都不至於太過孱弱,死在妖獸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