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雋寧不知何時已經睡著。

替皇兄掖好被角,塗藝珂隻覺身心疲憊不已,她怔怔地盯著皇兄的麵容,仔細端詳了許久許久,實在不敢相信這竟是油盡燈枯的脈相。

皇兄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何要一直瞞著她?

該死的!她救得了百姓,卻救不了自己的親人。

一種猛烈的憤怒在縈繞在她的胸口。她走出寢宮,關上門後,問一旁的太監:“李慶呢?叫他來見本宮。”

第一次見公主的麵上出現這麼大的怒意,那太監唯唯諾諾,道:“在,在小廚房,陛下醒來後會喝些粥,李公公親力親為,隨時候著,生怕錯過了陛下用膳的時間。”

那小太監說完話,悄悄看了一眼塗藝珂,見她不再說話,便行禮,三步並作兩步往小廚房走去。

等到李慶過來時,塗藝珂已調整好了情緒。

她神色平靜威嚴地端坐在椅子上,眼中盡是睥睨之意。而本應候在公主府的綠闌不知何時已進了宮,正立在她的身後。

女子的麵前已倒滿了茶水,不用想也是綠闌的傑作。

李慶恭敬地行禮,喚道:“殿下。”

塗藝珂的心裏還有些難受,神色有些勉強,張口間又有一些哽咽的味道,道:“想必李公公已經知道本宮找你來的用意了。你是父皇的身邊人,本宮和皇兄都是你看著長大的,不是親人勝似親人。本宮希望你能一五一十地將皇兄的情況說出來,他原先並不這樣。”

越說到後麵,塗藝珂的音量逐漸減低,心裏的難受快壓得她喘不過氣。

李慶自然知道,且塗雋寧早已替他準備好了說辭。他麵上不顯,深深朝女子作揖,道:“公主折煞奴才了。”

頓了頓,他繼續道:“陛下的身子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痼疾,又為了家國大事辛勤操勞,這才加速了疾病的爆發。”

塗藝珂的心口猛地被刺了一下,她仔細辨別著李慶的話,久久不肯相信。疑惑道:“如你所說,那為何這些年都不曾聽父皇提起過,甚至從未見過皇兄服藥?”

李慶不由冷汗直冒。心中微動,歎息搖頭又道:“先帝怕公主擔憂,一直將這事壓在心裏,至於陛下,他那麼心疼公主,更不會讓公主發現絲毫。”

親情牌永遠是最致命的必殺技。幾乎是下意識地,塗藝塗的麵容上就出現了鬆動,她目光凝注,惆悵地發出一聲悠長的歎息,頹然發語,道:“陛下的身後事開始準備了嗎?”

塗雋寧已無幾日可活,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但沒有主子的命令,誰也不敢輕易站出來開這個口,泄露主子的事情,輕則被鞭笞一頓,重則株連九族。所以這事還沒被擺到明麵上來處理。

李慶垂著頭,道:“就等著公主你下令主持大局了。”

塗藝珂擺擺手,頹然地癱坐在椅子上,失落道:“這事就交給你辦,務必辦好。”

李慶躬身行禮,退了出去。

滿腔的悶氣,令塗藝珂的身子十分乏力。她用手揉了揉太陽穴,疲憊地開口,問道:“綠闌,你覺得李慶的話,能信幾分?”

雖然渾身無力,但她腦子的轉速依然高速運轉。李慶的話她自然不會全信,作為太子,皇兄自出生起,衣食住行治病等都會被一一記錄在冊,他若是真的從娘胎裏就帶了疾,不可能全無一點風聲,那就說明,李慶在騙她,或者說皇兄在騙她。

綠闌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主子的話,伺候主子身邊許久,她也能多少判斷出別人言語裏的真假,方才李慶閃躲遲疑的眼神她已捕捉到,她一遍替主子捏著肩膀,一邊道:“陛下身體欠安的事情是這陣子才傳出來的,奴婢也曾鬥膽暗中打聽過,但宮裏的口風太嚴,奴婢什麼也沒探到,不過陛下有一點怪異,他的身邊隻留李公公一人伺候,其餘人無法近身。”

聽著綠闌的描述,塗藝珂的臉上帶著一種若有所思的神色,果然,皇兄與李慶之間有一種心照不宣的契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