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跟便利店請了兩個小時假,雍千俞提早半個小時到了店裏,跟店員交接班。
“小俞送完妹妹了啊?”店員打著哈欠,起身把位子讓給他。
“剛送到,謝謝您跟我換班。”雍千俞遞上一份早餐。
店員道了謝,提著熱氣騰騰的早餐袋子回家了。
這會人不算多,雍千俞在一旁的廢紙上算著未來幾個月的開銷。
還完債剩下一點獎學金都拿去租了房子,給肖露露當家教,一周上三節課的錢並不夠他們兄妹倆生活,他才又找了在便利店兼職的工作。
雍千俞有些疲乏地揉著太陽穴,眼底泛著紅血絲。
桌上的台曆被風吹著翻到下一頁,他的目光定格在8月15號,呼吸微微急促,不自覺攥緊了手掌。
那是他們的父親——雍嶽出獄的日子。
搬離嘉水市的事,雍千俞沒有告訴任何人,他絕不會讓好不容易求來的安穩日子被那個男人攪亂。
自從雍嶽染上賭癮,雍家就再沒過過一天太平日子。
雍嶽一開始隻賭些小錢,賺了錢還會拿來給妻子買禮物,給兄妹倆買新衣服。
可是賭錢,賭的就是一個欲望。
雍嶽的胃口越來越大,頭一天賺了筆大的,第二天就能全輸回牌桌上。
家裏欠的錢滾雪球一樣越欠越多。
雍母李昭每天提心吊膽,生怕追債的人找上門。
比妹妹年長三歲的雍千俞在這種環境下比同齡人早熟許多,從小就在雍嶽的巴掌底下護著妹妹。
每次雍嶽輸了錢就會去酗酒,喝到昏天黑地才回家,滿口汙言穢語,甚至動手打人。
每次這種時候,雍千俞都會捂著妹妹的耳朵,帶著她偷偷從後門溜出去,到隔壁裴家躲著。
裴叔叔心疼兄妹倆,常常算準了雍嶽去賭錢的日子,提前在家叫妻子多做兩個人的飯。
裴家有個獨生子,比雍玉京大一歲,算是她的另外一個哥哥,那男孩兒麵冷心熱,嘴上哼哼唧唧不說,心裏卻是一直惦記著他們,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會給他們留一份。
他是兄妹倆灰暗的生活裏的一抹亮色。
後來不知出了什麼變故,裴叔叔自殺了,裴母帶著兒子離開了嘉水市,那幢平日裏總是盈著溫暖氣息的房子離開了兄妹倆的世界。
得知這個消息的雍玉京差點把自己哭脫水。
裴家給雍家兄妹倆藏了一把鑰匙在門口的墊子底下,母子二人離開時沒有帶走,那把鑰匙被雍玉京拿走了,藏在一個上了鎖的小鐵盒裏。
有一次雍嶽喝醉了酒回到家,雍千俞還沒放學,醉漢見著雍玉京就是一瓶子往她頭上招呼,她邊躲邊嚇的大哭,攥著鑰匙逃去裴家,卻發現那鑰匙插不進去了。
聽見了門口的響動,有人從裏麵打開了門,雍玉京仰頭,引入眼簾的一張完全陌生的麵孔。
小小的雍玉京楞在了原地,碩大的眼淚順著臉頰砸在地板上。
裴家的房子賣給了新的人。
可是新人家沒有那個永遠笑臉相迎的裴叔叔,沒有總是做好飯菜等他們的裴母,更沒有那個總是和自己一起護著雍玉京的男孩。
新主人看著門口髒兮兮的、淚流滿麵的小女孩,隻是非常淡漠地問了一句“有事嗎?”
那個會把他們摟在懷裏安慰、在蕭瑟的夜晚端來一碗熱飯的裴家人不見了。
雍千俞長呼出一口氣,冷汗浸濕了衣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