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生我的時候,天空紫霞遍布,日華層層,算命先生說,我是天生鳳命,以後是要當皇後的。
後來,我真成了皇後,可是皇帝不喜歡我。
皇帝不喜歡我,卻喜歡變法兒的刺激我。
每隔那麼幾天,他就會命人召我過去,要麼就是宴請群臣,要麼就是接見外國使者……
理由千千萬,有一點永不變——那就是虐我。
宴會上,他會和表演才藝的某家大小姐眉目傳情,來個郎有情妾有意。
接見外國使者時,他會和外國進獻的美人纏綿舞蹈,來個相見恨晚。
……
而不管那樣,我這位正宮娘娘都會友情演繹一部千篇一律的戲碼。
“陛下,您,您怎能如此?!”捂著胸口,一臉失望加不可置信,摻雜上明顯的傷心欲絕模樣,搖頭落淚,歇斯底裏道,“難道臣妾就比不上她們這些凡夫俗女?”
每每如此,皇帝就會千篇一律的惱怒不堪,不分場合,不分禮儀的嗬斥我。
而我這個皇後隻需要在合適的時候,捂著胸口翻個白眼昏過去,game就over了。
哦,對了,我不隻有天生鳳命,還有天生的暈厥症。
“娘娘啊,您怎麼了啊?您的身子本來就油盡燈枯了啊,怎麼還如此易怒啊!您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了夫人想想啊!嗚嗚嗚!”每當太醫負責任的開完方子,拍著屁股跟著皇帝大搖大擺走了的時候,櫻桃總是哭的鬼哭狼嚎,眼睛瞪溜圓,遙望著越來越遠的一群人,象征性的擦擦眼角。
直到砰的一聲,朱紅宮門關上,大太監朱全平靜無波的聲音漸行漸遠,“陛下有旨,皇後身體不適,需要靜養,任何人不得打擾。”
我又又又又被禁足了。
“耶耶耶!”一個鯉魚打挺,我翻身而起,掀開身上的被子,眉飛色舞的看著櫻桃,“走走走,趕緊招呼小梅花,鬥地主了,二缺一。”
人家是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而我是與其可憐又楚楚,不如回宮鬥地主。
悲春傷秋?
怎麼可能,多浪費春秋。
哭哭啼啼?
浪費我的眼淚更不可能了。
沒錯,我也不喜歡皇帝,非常非常的討厭。
隻可惜,他不知道。
但人啊,不能太得意,得意容易忘形,這樂大勁兒了,也容易生悲。
鬥地主我輸了,輸得很慘很慘,整個月的月銀都輸了。
憤怒的我晚膳多吃了一碗飯。
更悲催的事兒來了,我失眠了。
摸著肚子翻了八百個滾兒,數了兩千三百隻綿羊後,我打算再接再厲,還要乘勝追擊,把這兩個小丫頭的月銀也贏過來。
“櫻桃?櫻桃?”
連著叫了好幾聲,外間沒有任何動靜。
我心中的鬥誌瞬間冷卻。
窗外月光皎潔,打在地上一片柔柔的光。
我赤腳走到窗邊,輕輕將窗戶關上,阻絕了月光。
然後轉頭,透過朦朦朧朧,看著外間小榻上躺著的櫻桃。
“她死了?”安靜的房間裏,我眉頭微皺,似乎在自言自語,心漸漸下沉。
房間裏有人!
我的直覺告訴我。
“沒。”安靜的房間,突兀一道低沉的男音,驗證了我的想法。
“哦。”我放心的點了點頭,視線抬起,落在不遠處的一片濃黑中,“那你找我有事?”
夜半三更,不速之客,武功高絕,打昏櫻桃而不動我,我可不認為這男人是對我感興趣,想跟我聊天的。
“嗤。”黑暗中,那人似乎笑了一下,“天生鳳命?皇後?”
微揚的語調,嘲諷的語氣。
我聳了聳肩膀,撇了撇嘴,比他還嘲諷。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做這個倒黴皇後。
“這個,還記得嗎?”細微的風吹過,不遠處的黑暗中,一隻修長的手伸了出來,指尖一塊瑩白異常清晰。
那是一塊玉佩,漂亮的祥雲圖案,中間懸著一朵栩栩如生的荷花,荷花葉兒淺綠,花瓣淺粉,在這朦朦朧朧的餘光中,竟如同綻放了一般。
我的眼睛縮了一下。
這是我的玉佩!
不,應該說是我們家族特定給我們配的玉佩,每個人不同。而我的是荷花,因為我的閨名喚芙蓉。
這玉佩不知何時不見了,我以為它丟了,就連櫻桃都不曉得。
今天竟然出現在了這裏。
腦袋裏忽然一陣鑽心的疼痛。
“芙蓉,芙蓉……”疼痛中,一些破碎的畫麵若隱若現,似乎要衝破那片模糊,破繭而出一般。
忽然,耳邊一道遙遠的聲音清晰,“若有一日,我帶著玉佩出現,芙蓉真的會兌現承諾,應我一件事麼?”
那聲音很好聽,充滿磁性,似曾相識。
“一定會答應的!”那個記憶中的女孩兒回答的特別清脆明媚,儼然是我!
“唔——”劇烈的疼讓我幾乎站不住,腦門兒上很快出了汗,我慢慢的彎下了腰。
黑暗中,那人快步走了幾步,但又突兀的停住,堪堪退回黑暗。
靠著窗,我喘著氣,慢慢平複心情,將腦海中的疼痛壓下去。
良久……
“你想要什麼?”雖然我極力平靜,但我知道這話裏的無力。
這是對承諾的無力,也是對空白記憶的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