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三,某沿海小城。
一個老頭打電話報警,說他聽到了槍響,三聲。
迎神的起點是南碼頭,人們扛起巨大的神橋,穿過城市正中的主幹道,抬媽祖的動靜,甚至超過了除夕夜的大遊神,神道兩側擠滿了人。
鞭炮聲如雷霆,滿城皆是豔紅的燈火與煙。
老頭的報警內容很難讓人信服—沒人覺得他可以從震耳欲聾的鞭炮聲裏分辨出槍響。
初四,陰雨。
雨水將滿地的紅紙泡在泥汙裏,從上空俯瞰,昨夜的神道像貫穿整座城市的血管。
三個人依舊坐在神道邊的長椅上,他們臉上戴著塑料臉譜麵具,昨夜人群擁擠,這三人保持著坐在長椅上的姿勢。
昨夜人群擁擠,這三人保持著坐在長椅上的姿勢。在人群散去後,不知何時,三個人歪斜下去,好像三個棉布娃娃,交疊在長椅上。
地上豔紅的鞭炮隻掩蓋了三人身上的血色,第一批趕來現場的調查員抬起他們臉上的臉譜麵具。
麵具下,是三張失去生機的臉。
楚稼君雙手拎著大號行李包,哼著歌登上火車。
他在位子上坐下。
坐在對麵的,是一個有點靦腆文氣的男孩子。楚稼君放行李時,那個巨大而沉重的行李包將架子都壓的抖了抖。
對麵的年輕人隻是好奇的抬頭,沒說什麼。
年關剛過,這段時間是小偷歸來的高峰期,火車上幾乎每一個人都死死的看著自己的行李。他對麵的年輕人也是,每隔半小時就要打開背包,從裏麵掏出一個信封看一眼。
似乎是大學錄取通知書。
年輕人叫許飛,春招進的大學,之前複讀了半年。
楚稼君說:“我剛好也要去a市,交個朋友?”
說完摘下墨鏡,明亮的雙眼看著許飛。墨鏡後的麵容比許飛預想的要年輕柔美許多。
那雙近乎帶著些淚意的眼睛,眼角是微微向下的,沒有一絲侵略性。
被那雙像孩子一樣無辜的眼睛注視著,許飛很快交代完關於自己的一切—他怎麼選的專業,家裏有多少人,有沒有偷偷抽煙,最喜歡的女明星…以及他去a市讀大學,家裏還委托了一位a市工作的親戚照應他。
他們起初麵對麵靠著椅背坐著,半個小時後,許飛已經用胳膊肘靠在中間的桌子上,傾向楚稼君說個不停。
就在大年初四,一個消息在某座沿海小城轟然炸開。臭名昭著的團夥“臉譜”因為分贓不均導致內訌,傷亡慘重團隊首領銷聲匿跡。
紀勇濤從會議室裏出來,夾著破破爛爛的筆記本,跟著老大跑下樓。就算是件大事,“臉譜”這個通緝令上的團夥,居然會直接毀於內訌。
“臉譜”裏的每一個人都很危險,而跑掉的這個人的威脅性顯然比其他三個加起來都要大。
背叛同夥,他肯定會盡快潛逃外地。就算再危險,也隻剩下一個人了,是孤軍作戰,想要抓捕,現在是最佳時機。
那段時間,案發地發出幾個班火車,班次、目的地、停靠站,所有計劃路線上的城市都開始警惕,但警力不夠,調度是致命而無奈的因素。
隊內小會,幾組人都分配了任務,紀勇濤這周帶隊去火車站蹲查。火車站出口相對可控。最麻煩的是出入口完全自由的汽車站,老大李宇親自帶人過去蹲了。
簽字的時候,紀勇濤的BB機響了,被李宇“友善”地提醒了一下。他繞出門處理消息—母親那邊有事,讓他有空回個電話。
小事而已。
有個連名字都快記不清的表弟要來a市讀大學,家裏讓他照應一下。
車在中間站停下,楚稼君去外麵抽了支煙。
他再回到座位時許飛不在,大概去廁所了,一個陌生的小青年正踮著腳在行李架前翻他們的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