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知道了好歹,就愛上家(2 / 2)

近半年,卻突然不見他在那個時候出來了。原來,他躲在家裏看電視。

為什麼偏偏要在那個時候看電視?

說來也簡單,兒子半年前去了美國芝加哥讀書。他偶然發現,某個地方台,會在每天的黃昏時分,播送一些城市的天氣預報,其中正巧就有芝加哥。

於是,每天到點,他不再去跑步,而是專心坐在家裏看電視,一定要知道芝加哥第二天的天氣狀況,才能安下心來。

兒子知道後,很是奇怪。因為記憶中,父親從不操心這些小事的。突然這麼柔情似水,該不會是老年癡呆了吧。

畫家歎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麼。想到自己年輕的時候,確實很少這麼牽掛家人。但兒子一走,卻突然喚醒了他的親情,他意識到,自己長年累月,追求的所謂藝術,並不能真正填滿他的內心,兒子離開後,他感受到了家庭才能補充的那一塊空落。

他對妻子說,這麼多年了,自己總以為繪畫重於泰山,兒子成年了,離開家了,他手裏捏著的畫筆,怎麼就感覺是這樣的輕如鴻毛呢?

再回頭,看看飛機上遇到的那兩個不停地聊著孩子的男人。

他們是否也經曆過遠離、漂遊,顧不上家的時候?是否也有過不分輕重緩急,不辯真假是非,不識盛衰勝敗的歲月?

那時的他們,整日沉浸在生意經中,將賺錢看做人生第一要義。將大把的時間,都消耗在不相幹的人身上,孩子病了,他會輕輕說一聲“去看病”,緊接著就去了機場。

妻子神經衰弱好多年,他總以為是安眠藥的效果不好,偶然會托人帶點進口補品來,就覺得自己功德無量,為家人付出很多。

老家的父母,一年到頭,也見不到他一麵,偶然打電話,隻是匆匆問句沒有事吧?母親剛跟他提起隔壁奶奶去世了,父親剛嘮叨起自己的關節越來越痛,他就不耐煩地說:“需要錢的話,我明天就打過去。”

他永遠像一截潮濕的木樁,隻能絲絲地冒煙,仿佛是懼怕著愛的灼燒,永遠對家人,擺出遠離的姿勢。

然後,一年年過去了,他經曆了一些甘苦,看到了一些愛恨,學會了一些進退之後,對生活有了新的感悟。

他知道除了親人之外,其他的一切,多是過眼雲煙,它帶不來生命的厚重感,也抓不住情感的衣襟。它不能滿足也不甘於滿足,在命運悄然的演奏聲中,沉在最底處,像盡頭一樣,牽絆住你的,唯有家和家人。

它讓你無論做什麼,都不會覺得失落或迷惑,不會有徒勞之感,也不會失去自身的支點。

它幾乎是一種必然,當然,更是一種徹悟。仿佛聽到了一種美妙的聲音,卻又說不出這聲音來自何處。它讓他的心那麼的妥帖、厚重、輕盈而又真切。

終於,他懂得了生活,理解了生命,用句通俗的話說,就是知道了好歹,然後,死心塌地的愛上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