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燕整理思路想了一會兒,道:“哎呀,其實有時候覺得身體好一點,是跟心情好有關係,跟吃藥沒什麼關係!”
既然是這樣了,這跟平衡杆就徹底掉下來了。千日憤憤道:“媽的,壞蛋才敢說包治百病呢!”兩人都為自己的無知幼稚感到後怕——幸虧他隻是拿板藍根來騙你,要是拿了其他東西,舊病沒去新病又來,那可吃大虧了!
轉眼間就要放假了,金燕又要為去廣州而發慌了。上次一去,被火車一顛簸,差點起不來,這次沒去心裏就打鼓。其實她希望千日能一塊去,但知道千日這邊工作也未必能走得開,即便能去也未必肯去,所以她隻能抱怨自己的身體。這種抱怨是有所指的,言外之意還是怪罪千日,一次兩次,鬱悶在千日內心積聚,她又不能說千日什麼,最後隻好遷怒於廣州這座城市了。千日道:“為什麼非要吊死在廣州這棵樹上呢?況且現在能不能進,八字還沒一撇,北京就沒有你待的地兒嗎?”這麼一逼,倒出現了一條新路。原來王老師承諾金燕會盡心盡力幫助,又坦言要進文工團著實不易,金燕就一頭寄托在王老師身上了,其他轍想也不想。現在想想,如果爭取留在北京,那當然更是不錯的選擇。
“可是,一點關係都沒有呀在北京!”金燕擔憂道。
“關係是搞出來的嘛,不搞你怎麼知道有關係呢?”這句話是常理,也就是千日憤怒之下瞎說的,其實搞關係他可是個外行,現在卻一副關係專家的樣子!
“那怎麼搞呀?”金燕還真指望千日有主意。
“慢慢搞,不是還有一個學期才畢業嗎,著什麼急?”千日道,“現在你還是想想你的身體吧,把身體搞垮了,工作有個鳥用!”
“那廣州還要去嗎?”金燕怯生生問道。
“別去了!”千日已經越說越來勁了,“春運都快來了,小心路上被擠成肉包子!”
“那要是在北京找不到工作怎麼辦?”
“萬一,我是說萬一進不了文工團,那也沒關係,跟我一樣,找個報社當記者什麼的,這個我還是有把握的!”千日在這一瞬間思路突然清晰起來,“再說了,非要去當個戲子幹嗎,即便進去了,就你這性格,也不懂玩潛規則,想混出來太難!”
雖然都是空話,但這麼一白話,金燕眼前的路子好像寬了起來,至少,沒必要死命往廣州跑了。
寒假了,金燕安心下來,搬到千日這裏來,決心好好休養身體。但是,待在北京過年也是很無聊的,兩人一合計,索性都回千日老家過年,對於金燕來說,也可以心情放鬆一點。千日便提前些日子跟報社請了假,去買火車票已經買不到了,千日又懶得托付報社的人,隻好心疼買了全額的機票,一起飛了回來。
千日的爸爸老千因當年偷電纜,坐了兩年牢,回來後老實多了,對偷東西似乎不太感興趣了。千日以上大學的名義出走以後,不多久村裏人就知道這哥們根本就沒進過大學,隻是到處當混混。這家裏,出了一個小偷,再出一個騙子,千日的媽媽不得不活得很低調,不敢在人麵前高聲說話,碰到有人談到自己的兒子上大學或者結婚什麼的,就得悄悄溜開。千日也不太喜歡回到這個地方,不過每年春節還是回來,一是看看媽媽,二是教育一下老千。老千出獄後變得謙遜好學起來,一方麵是千日已經長大,懂得的道理比他多;另一方麵是在監獄裏受過教育,居然有了一點修養,連打老婆也不敢打得像以前那麼凶了。基於此,他們的身份倒了個個,老千像個兒子,小千像個老子。
老幹看見小千帶了個姑娘回來,很高興,悄悄跟老婆說:“看來咱們要抱孫子了。”老婆道:“誰知道,你問問千日有譜沒譜。”老千悄悄問小千:“這姑娘是咱家媳婦嗎?”小千道:“想得美!”老千道:“你想想轍,讓我和你媽抱個孫子!”小千道:“抱你個頭,你就當你自個兒的孫子吧!”老千自討沒趣,罵罵咧咧道:“不能當媳婦,你帶回家幹嗎,回頭左鄰右舍上門問,你叫我怎麼回答!”小千訓斥道:“閉嘴,誰問你都給我閉嘴!”金燕從外麵解手回來,見小千凶巴巴的,勸道:“對你爸別這麼凶嘛,沒想到你這人在家裏脾氣這麼壞!”千日笑道:“沒事,我玩兒他跟玩兒猴似的!”金燕道:“那就更不對了,你不能這麼對你爸爸!”千日道:“哎喲,他是個小偷,全村人都看不上眼,我算對他好了,還理他!”金燕道:“沒見過有這樣的父子,我真不理解你們的關係!”千日道:“我們的關係就是,本來我能成為畫家,結果他把我逼成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