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雲低垂，黑白世界。
女歌手鶯鶯燕燕的哼唱鈴音在床頭響起。我戴上茶色墨鏡抓起手機，單色屏幕上來電顯示：寧江順達公墓。
“墓地洪姐的電話？”我條件反射似的跳起來。
前幾天我參加應屆生招聘會，在熙熙攘攘的同類質年輕人裏，被人浪推著在往前浪，折騰了半天，最終扔出去三份簡曆。其中【順達公墓】這一家，我覺得問題不大。
公墓負責人要求應聘者膽大心細，且能主動加夜班，這和我的個人特長十分匹配。而且，我還和和該單位的HR洪姐聊得甚是投緣。
“回頭定下來了，我第一時間給你電話。”臨別，洪姐還抿唇朝我微笑。
單位果然來電了！我鄭重的清了清嗓子：“喂……”
“你好，是劉遠同學嗎？”
聲音很熱情，正是招聘會場的那位大波浪少婦洪姐。
我激動的聲音噴薄而出：“洪姐好，我是劉遠。”
“哈哈，還記得姐啊。今天挺好的吧？”
“挺好的呀！”
洪姐道：“那就好！哎，很遺憾，姐沒能給你帶來更好的消息，領導經過綜合考慮，認為你沒有達到我們單位的招聘要求……希望這個電話沒有給你帶來困擾。”
我確實被困擾了，幾乎是張口結舌：“……”
洪姐見我遲遲沒有回話，輕咳一聲，安慰道：“其實，寧江好單位不少的，比如西亭殯儀館，要求沒我們高，待遇也不錯的……”
再不開口就成笑話了，我咬牙笑道：“沒事沒事，貴公墓太客氣了，這點小事發個短信就成，還麻煩您親自來電！那個，我也有個小小的疑問，不知道是不是合適問。”
“沒關係的，盡管問。”
我稍稍回憶了下道：“我的應聘材料上，畢業院校填的是：寧大哲學專業。特點：膽大心細。優點：喜歡上夜班。我不知道是哪一點不符合你們領導要求。”
洪姐噗嗤笑出了聲，說道：“這樣吧 ，我以一個大姐姐的私人身份回答你，實際上……我們單位沒想真的招人。”
“不招人你們幹嘛來招聘？”我一聽火大了。
洪姐以滅火的口吻嫵媚笑道：“做廣告啊！現在房子賣不動了，開發商集體盯向私家墓地。你敢相信嗎，近半年，咱寧江就新蓋了兩家豪華型高尚陵園。”
“我懂了，寧江地下樓市也在內卷。”我歎了口氣道：“感謝大姐解惑。”
“不客氣啊！如果你身邊人有需求，一定要記得找姐，姐給你打八折！”
“這個……暫時，可能，應該不需要！”
雙方友好的掛掉電話。
我愣了下直直的倒在床上，努力調整好躺平姿勢。
墓地不要我上班，沒什麼大不了。大不了……改天再去西亭殯儀館瞅瞅。
其實我的工作要求並不高：能填飽肚子，多一點私人空間就行，所以才優先考慮鬼多人少的順達墓地。
然而……我還是被拒絕了！
寧江大學很差嗎？好歹975。哲學專業很差嗎？你很難回答。
【除了寧大哲學係裏那群衣冠楚楚混資曆的學棍，柏拉圖笛卡爾康德尼采一眾大神也在瞅著你呢。你敢說人家差勁？】
……甭多想了，緩過神，我起床燒水煮麵。摘掉墨鏡後，灰蒙蒙的視線逐漸變得明亮，此時已是晚上七點。
“天亮的有點遲啊！”
康德曾說：“人有哪些認知能力，世界就呈現出哪些樣子。”我對此論述深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