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一 裴研的葬禮(2 / 3)

“那好吧……那你去了國外就不要再瞎撩美女了,外國可是持槍合法的,我可不想看到你被槍擊的新聞出現在社會新聞頭版。”

“知道了!姐姐,你好囉嗦,掛了!”

“喂喂喂……你還沒說你什麼時候走我好送……”後麵那句話沒等她說完,宋柏岸就掛斷了電話。

不要送我。

他在心裏想,我會猶豫,會走不動的。

斬斷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徹底眼不見為淨。宋柏岸出國後裴研在朋友圈發自拍,手上的戒指格外的刺眼,覺得煩躁幹脆就把人拖進了屏蔽列表,消息不回,電話不接。

可是有天突然很想聽她的聲音,撥了電話過去,時差的原因她那邊是快接近淩晨一點,似乎被吵醒了聲音微弱帶著困意:“喂……是你啊……我給你發消息打電話你都不回我,你這會給我打電話幹嘛?”

宋柏岸還沒來得及開口,電話那邊隱約傳來江越的聲音:“誰?宋柏岸?”

他倆同床共枕的畫麵一下子浮現在腦海,說不定電話還是裴研窩在他懷裏接的。

覺得自己很狼狽,很可憐,他迅速說了句“床上運動太激烈按到了撥號而已。”隨後匆匆掛斷電話。

他不要再想她了。

這是他給自己下的強製命令。

大洋彼岸的日子要沉淪虛度日子總是很輕而易舉,他刻意地把自己泡在紙醉金迷的世界裏,享受身邊人來人去的快餐曖昧。

於是再聽到江越的名字,他還有些錯愣。

高中那個隻愛看漫畫的二次元死宅男同桌如今搖身一變成了國內最大動漫手辦代理公司的副經理,他剛好來這邊談代理權,抽空和宋柏岸聚了一次,聊起了江越要結婚的事。

“你肯定沒想到吧,新娘居然是……”

不想聽見裴研的名字,宋柏岸迅速打斷他:“我知道。”

“哦?”同桌很詫異,“你消息還挺靈通的。他這個婚禮辦得真是聲勢浩大,恨不得人盡皆知,連個請帖都奢侈得不行。”

宋柏岸皮笑肉不笑:“人生隻有一次,當然要浮誇一次。”

“你以前不是跟他關係很好嗎,你不回去參加婚禮嗎?”

“不去,沒空。”宋柏岸一飲而盡杯子裏的酒,起身離開:“過兩天約了比基尼美女海邊衝浪,誰有空去他婚禮。”

然而心裏想的是,裴研穿婚紗的話……應該很好看吧。

三天後,在心裏盤算著或許婚禮已經結束了,在海岸邊看比基尼美女打沙灘排球的宋柏岸心不在焉地出神,最後沒忍住還是微信上找了同桌,想問問他有沒有拍照,隻是看一眼,就看一眼裴研穿婚紗的樣子就好。

對方簡短回了一串省略號,隨後電話打了過來:“哥……你不會還不知道吧?”

“知道什麼?”

“婚禮取消了啊……好像是新娘當場跟別人逃婚了……而且,裴研還因為去婚禮的路上出車禍去世了……”

像是被迎頭澆下一潑滾燙的開水,他的大腦變得疼痛滾燙,耳邊被瞬間投下萬噸炸藥,轟鳴以後響起尖銳的耳鳴聲。

他問:“你說誰出車禍?誰又逃婚?”不都是一個人嗎,為什麼能夠前後矛盾有著截然相反的選項結局?

“裴研啊,裴研出車禍了。逃婚的是新娘,徐氏銀行的大小姐啊……”

手機掉落在地上,胸口像是被猝不及防的利劍貫穿而過,上麵還淬了毒,讓他疼痛,讓他呼吸都變得艱難。

為什麼會這樣?

他從沙灘躺椅起身想要回去,卻忽然忘記了邁腿的本能,腳被釘在原地,過了良久失去支撐癱倒在地。

戶外32℃的西海岸金色沙灘上,宋柏岸的眼淚一下子砸落進了身下的淺白色沙粒裏。

最後是聯係了朋友的私人飛機用最快速度讓他飛回去,甚至來不及換衣服,打聽到了葬禮地點便匆匆趕來。他穿得確實很突兀顯眼,抽煙的時候路過身邊的人都在竊竊私語,懷疑他是來挑事的,不然怎麼有人穿著花襯衫來人家的葬禮。

宅男同桌走過來,遞了套幹淨嶄新的黑色正裝給他:“換上吧,你這副樣子怪難看。”

他沒接,手裏的煙頭燃到已經夾住中間位置的指腹處也渾然不覺,他抬眼看他,眼裏布滿令人看了心驚的紅血絲。

“車禍具體是怎麼回事?”他啞聲問。

同桌沉默了一瞬,拿出手機翻找了一下,把前兩天的本地新聞的視頻給他看。

“6月30日上午,市中心發生一起車禍,客車司機疲勞駕駛與私家轎車迎麵相撞,雙方司機不同程度受傷,轎車司機送醫救治以後,經搶救無效宣布死亡。”

字正腔圓不帶感情的播報音,簡短的幾十個字,和不到三十秒的視頻短訊,就宣布了裴言短短一生的結束,連姓名都沒有被提及。

30號……宋柏岸的眼淚砸落到手機屏幕上。

“她是3號生日,7月3號。”

同桌愣了愣,心裏升起一陣悲涼:“你的意思是……”

“明天是她的生日,26歲。她連26歲的生日都沒有等到……”

雨下得更大了,重重砸落到窗玻璃上,蓋住了有人的泣不成聲。

宋柏岸換完衣服回來靈堂,默不作聲地找工作人員要了白花佩戴好胸前,站到了詩語身旁。

“你……”

“我現在不想和你爭誰才有資格做她的親屬送她走,我隻是不想讓人覺得她一個人孤零零連親人都沒有。就當……就當我是她哥哥,送她最後一程吧。”

詩語默然收回視線,最終什麼都沒有說。

“聽說你現在是醫生。那她走的時候……會痛苦嗎?”

詩語眼睛動了動,低聲說:“不會。”

新聞裏其實播報有誤,客車撞擊她的車時,時速甚至超過八十,車頭變形嚴重,駕駛座受災最甚,她的大腦受到了嚴重的擠壓撞擊,顱骨凹進去了一塊,她其實已經當場腦死亡。

那天上午的陽光很晴朗,兩個人被送到醫院時,是急診室通知的他去搶救室。

“車禍,這個是大車司機,撞到轎車以後又衝破路邊綠化帶二次撞擊翻車,開放性氣胸,肺實質撕裂……但主要麻煩的是……他有心髒血管瘤,位置還很刁鑽,因為車禍好像破裂了,手術的話怕是不好做。”

他看著遞過來的ct和其他醫生一板一眼念出的診斷結果,快速利落地下了治療指令要求。

“先聯係麻醉科手術室準備吧。跟薛教授說一聲讓他也來,不好做也得做。”

正欲轉身,旁邊跑過來一個小護士詢問護士長:“那個11床的車禍一起送來的女生,隨身衣物裏有身份證或者手機嗎,她人已經不行了,要通知一下家屬吧。”

生離死別都很常見,詩語轉身出去時忽然想起來看了一眼11床的位置,就一眼,他渾身的血液都涼得徹底。

已經徹底被血汙染成暗紅色的裙擺邊綴著一圈小雛菊,是他送裴研出門時,他替她挑好穿上的裙子。

他是醫生,卻從來沒有這麼怕見傷口,見到血會神暈目眩過。

小護士拿到手機和身份證跑了過來,用床上病人垂落的手指解鎖指紋,開始在通訊錄翻找可以通知的親屬。

“裴……裴研是吧,不知道結婚沒有,通訊錄有沒有叫老公的呢……”

最後一記重錘定音落下,詩語身體晃了晃,說:“不用了。”

小護士抬頭看他,驚訝地發現一向沉穩冷靜的時醫生,此時麵色蒼白得像是要在下一秒倒下。

“不用了。”她聽見他艱難地開口:“我就是家屬。我是她的……未婚夫。”

傍晚人都散得差不多時,江越終於姍姍來遲。

二十六歲的江越身上盡是霜雪冰封般的冷冽,隻是參加葬禮而已,頭發卻被梳上去露出光潔的額頭,利落又肅殺,配上身上那套黑色西裝,更像是要去談一筆生意。他一步一步緩慢地走到了裴研靈位麵前,站定以後,盯著那張遺像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