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虹打開臥室的門,黃默山鼾聲如雷。這是她第一次聽到他打鼾,或許是喝酒過多所致。還好,黃默山沒吐,表明不是很醉。
那次去鎮江,他倆雖同處一室,黃默山沒喝酒,沒有打鼾。
季虹不由得想起一篇文章裏講,男女在同居前,愛情是真空;同居後,愛情是二氧化碳。她一直不明白這個比喻,這一刻,她明白了。
此刻的黃默山,別說是打鼾了,就算是放個臭屁,在她麵前也是無所遮掩了。或許,這才是愛情的真正模樣,這才是愛情該有的樣子。
房間裏開著暖氣,空氣裏有酒味兒。季虹把窗戶微微打開了一些,她要給房間裏換換氣。
手機響起了信息音。
她拿起手機,是鮑飛的語音信息。她把音量調小,放到耳邊聽:
“季老板你好,現在不忙了吧?白天想和你聊聊,怕你忙。養老院開業,咋不請我喝酒呢?看來是我不夠資格呀。昨天,丁佳麗又跑到我這兒上班了,不知啥原因她在她那兒幹不下去了。
“她跟我說,黃邁是畏罪自殺的,你爹媽就是他撞死的,可能你還不知道吧?二十年前,給他修車的那個人和當年的目擊證人前不久共同發現了這個秘密,所以黃邁很害怕,就自殺了。
“不過,他可能是良心發現吧,支持他兒子和你合辦養老院……你可真有福啊,爹媽冤死,你白撿了幾千萬的家產。怪不得我追求你,你不鳥我,我哪有幾千萬的家產啊?!
“不過,我還是給你點讚,聽說你的養老院是咱辛州最好的,簡直是半公益性質了,你這是做好事,這種精神值得發揚!”
季虹的嘴角挑了挑,把鮑飛的語音刪了。她用文字簡單回複了一句:丁佳麗的話你也信?小心智商被拉低。黃邁是手術後遺症,不堪忍受頭痛而自殺的,請明鑒。
她剛想放下手機,竟然又收到了馬宏的微信。馬宏用的是文字:
老同學你好,先恭祝開業大吉,前程無量。幹這麼大事業也不通知一聲,我們這邊幾個讓陸宛芝捎帶一份薄禮,不成敬意。
我有個疑問想請教一下老同學。你老公公黃邁去世後,我老爸才跟我說,他說撞死你爹媽的就是黃邁,因為二十年前的一個晚上,我老爸修過黃邁的奔馳車,就是同一天晚上,你爹媽被撞死了。
我老爸記下了黃邁的車牌號碼,巧的是,當晚的目擊證人李大友和我家是親戚。
幾個月前,我爸去甘南郎木寺旅遊,竟然碰見了黃邁。我爸非常驚訝,像黃邁這樣肇事逃逸的人,居然也在大雄寶殿裏跪著祈禱?好可笑啊。
我爸回來後,帶著好奇心和李大友聊這個事兒,不曾想,李大友竟然是當晚的目擊者。他一直瞞著這個秘密,城府真夠深的。
老同學,這些秘密可能你不知道吧?否則,以你的人格,是無論如何不會和黃默山合作的,何況,聽說你們倆已經是一家人了,是嗎?
我沒其他意思,就是感到好奇,所以問一問。同時,聽說你的養老院辦得很好,半公益性質,我由衷地為你感到高興和榮光,祝賀!祝福!
季虹的嘴角又挑了一下。她連想也沒想就用文字回複道:多謝老同學的厚禮,回老家後我請你們幾個喝酒。黃邁是因手術後遺症導致的頭痛難忍而選擇自殺的。
你說的那些純屬捕風捉影,請明鑒。我跟著家政公司的律師學了不少法律知識,沒有證據的話,咱們盡量少聽。空談誤國,實幹興邦,在此建議您,不信謠不傳謠,好好修車,幹好本職工作。
季虹關了手機,她不想再受到任何打擾。
她把頭探向窗外。她的爺爺奶奶就住在樓上。還有已經入住的35位老人。開業頭一天就入住了35位,這超乎她的預料。照這樣看,住滿是完全沒問題的。
入住的房間裏都亮著燈。老人們睡眠時間短,可能他們都窩在熱被窩裏,嘮著嗑,看著電視呢。
天上掛著稀疏幾顆星,彎彎的新月在冷風中眨著眼,似乎要窺破人間的秘密。冷風如刀,把夜空剝得格外幹淨,隻剩下藍色的內衣無皺褶地舒展著,從這頭到那頭。
她放眼望去,不遠處,是繁星般的燈火,那是辛州千家萬戶的溫馨港灣。
憑著記憶和方向感,她發現在辛州市紅十字會的上空,有顆星高高懸著,格外亮,格外明。
是的,那顆星照耀下的紅十字會,是她和黃邁登記遺體捐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