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塞是個資深小說家，自稱的那種。剛上大學的時候被老學長拉人拐進了文學社，為了給社團衝活動積分外加賺學分，開始了寫一本撲一本的網文寫手生涯。
他自覺文筆不差，隻是時運不濟，或者曲高和寡，直到不久前最後一點積蓄見底，房東又漲了租金，何塞才不得不從“網文寫手”這個可供他逃避現實的殼子裏鑽出來，考慮找一份薪資穩定的工作。
有手有腳的好青年還能被活活餓死？何塞懷著這樣一種盲目樂觀，洋洋灑灑朝數家公司投了簡曆。可惜的是，大學的時候，別人在考證，他在寫小說；別人在參賽，他在寫小說；別人進大企業實習，他還在寫小說。
如果說別人的簡曆是一份光鮮亮麗的鑲金裹銀敲門磚，何塞的簡曆就隻是張套了熱門模板的彩紙，被HR們草草掃視就丟進了垃圾筐。
廣撒網的手段倒是能撈幾場麵試，然而也許是因為何塞身上散發著一種與社畜氣場相斥的散漫氣質，麵一場吹一場，就像他撲街的小說一樣。
最後也隻能當當臨時工，和一群剛高考完沒事幹的準大學生一起發傳單，勉強能解決一日三餐。
何塞看著這些嘰嘰喳喳暢想著大學生活的年輕人，在心裏感慨萬千。
感慨歸感慨，錢還得加油賺，他可不想出走半年，歸來還得問父母要錢。
也許是何塞這種屢敗屢戰的倔驢品質感動了哪個閑來無事的神仙，在一個平淡無奇的夜晚，何塞的招聘APP上久違地收到了一條私聊——平常都是他去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的。
“嗨，騷年，有興趣聊聊嗎？”
何塞盯著屏幕上這麼一行字，覺得對方可能是個落後於時代又拚命想跟上的這趟潮流的中年人，一種詭異的惺惺相惜之情油然而生。
他點進去看了看這人的公司的介紹，發現這是一家主營VR研發和體驗的新公司，規模不大，在掛出來的幾個招聘崗位上都標著“急需”。
VR……何塞倒是體驗過幾次，但跟他的專業八竿子打不著——他是學農業的，總不可能叫他去虛擬世界裏賽博種地吧？
不過他還是客套地回了一句：“好的，您有什麼想了解的？”
他是懷著一些僥幸的，天上掉餡餅的事不常有，但萬一就砸自己頭上了呢？
對麵的“正在輸入中”保持了一小會，發來一條：“你的簡曆上提到的‘文字創意項目’是……？”
何塞在心裏幹笑了兩聲，總不能說自己是個糊得粘鍋的網文菜鳥吧？猶豫幾秒，模棱兩可地回道：“網絡文學。”
對方這一次回得很快：“網文？你寫小說？”
這兩個問號越看越有殺氣。何塞歎息一聲，破罐子破摔：“對”，他連標點符號都懶得打了。
又是“正在輸入中”，這一次時間長得多，何塞甚至懷疑這APP是不是又吞了消息，點進點出刷新了好幾次，才看到屏幕上一條簡短的句子：“明天來麵試？”
先相信再質疑，何塞手比腦子快，等他回過神來，一條“好的”已經發了出去。
一個VR公司，招他一個寫小說的做什麼？何塞百思不得其解，連對麵發來的麵試時間都忘了看，等他第二天醒來，屏幕上明晃晃的“明早九點”直接給了他一記悶棍——地方不算近，坐公交去肯定是來不及了。
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收拾好自己，何塞一咬牙，決定破例打個出租，車費夠得上他發小半天傳單的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