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宸瑤像死樹枯木一樣重重砸在地上的時候，整個人都是僵硬的。
她的頭在地上來回磕了兩下，視線都昏花模糊了，卻沒怎麼疼。
因為所有的劇痛都聚在胸前，那裏像是有無數把刀插在裏頭來回攪動，把她的心肝脾肺都攪爛成了一團混著她血淚的肉泥。
她隻能睜大著一雙眼睛去看眼前的人，卻怎麼也看不清。
或許她從來就沒有看清過。
魏世子慢慢蹲下來，微笑著看著眼前的顧宸瑤。
曾經那麼不可一世的皇姑，此刻卻隻能狼狽地蜷縮在髒汙的地板上，七竅裏都流出血來，黑色明亮的瞳仁已經渙散了，顯然沒多少時間了。
“皇上的姑父，怎麼著也沒有皇上的女婿親啊，您說是吧，長公主殿下？”
顧宸瑤的大腦緩慢地轉動。
皇上的女婿？
這個混蛋在說什麼狗屁東西，那個忘恩負義的狗皇帝今年才十八，後宮連朵野花都沒有，還女婿？
等等……如果說是晉王，顧宸瑤虛弱地喃喃道：“是、是晉王的女婿吧……”
魏世子拍拍手：“不愧是長公主殿下，都這樣了，也不影響您的七竅玲瓏心。”
他接著道：“殿下，凡事不能做的太絕，若不是您把王爺逼上了絕路，他老人家也不會出此下策，相比而言，陛下可就寬厚多了。”
“再說了，對於陛下來說，輔佐朝政的晉王爺，可比垂簾聽政的皇姑好。”
聽到這裏，顧宸瑤的心頓時被凍住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那個她從小扶植起來的皇帝居然會選擇與虎謀皮，和她的宿敵晉王合作，隻是為了扳倒她。
她更沒想到自己在對方眼中，竟然是個不得不除掉的奸佞。
顧宸瑤閉上眼睛。
她從未想過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從始至終，她隻是想和自己的母後一起活下去而已。
意識慢慢放空。
她又想起和那個孩子初見的時候，對方八歲，看著她的眼神怯生生的，張嘴就喊“姐姐”。
“叫皇姑，記住了，以後我就是你皇姑。”
即便如此，他總會不自覺地叫出姐姐來，被她嗬斥了，就委屈巴巴地看著她。
最後她心軟，隻準許他在沒有外人在的地方叫她姐姐。
顧宸瑤的眼角落下一滴淚來，混合著她的血，墜在她的右手上。
她這一生很少流過淚，不是哭自己被未婚夫魏世子下藥毒害，不是哭自己輕敵大意即將死在了晉王手裏，她隻是哭，明明如親姐弟般親厚的他們，為何會走到互相廝殺的地步……
恍惚間，她似乎又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喚她姐姐。
她靜靜聽著，淚如雨下。
毒入骨髓，她已經完全喪失了聽覺和視覺。
“小白……墨弈白……”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叫出這個名字。
“你一定要、好好的……”
事已至此，我隻希望你好好的，好好活著，當心晉王爺。
最後，姐姐希望你做個好皇帝。
漸漸地，顧宸瑤在永夜般的黑暗中，消逝了最後一絲意識。
見地上的長公主已經沒了氣息，魏世子直起身子，朝身後的內侍打了個手勢。
內侍的尖利聲傳遍整個宮宇。
“長公主薨了——”
***
窒息般地抽了一口冷氣，顧宸瑤驚恐地睜開了眼睛。
“臨川姐姐你終於醒了！”
“臨川姐姐，你感覺怎麼樣，胸口還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