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1 / 3)

程錚話一出口,藥先生和向靖聞便齊齊竄到我身邊連聲詢問,藥先生扳過我腦袋,翻著眼皮匆匆查看一番,鬆了手簡單發話:“先回去再說。”

然後便是大段的沉默,三人悉悉索索地收拾好東西,藥先生打呼哨招呼數字黨們各自下山。

雖然我看不見,但我能感覺得到,藥先生的心情絕對可以用凝重來形容。因了他的緣故,程錚和向靖聞也是屏息凝聲,如臨大敵。兩人背著我和藥先生,施展了輕功急急往山下趕,一路上誰都沒開口,氣氛沉重得好像不是在過年,而是在送殯。

兩相一比較,倒襯得我無比的心寬了。

當然不是因為我天生樂觀不怕死。我鎮定,是出於對全局和自身的明確定位:我是什麼人啊,我是龍套啊,我是特地穿越來做楚修竹的龍套的啊,我怎麼可能瞎?您見過群眾演員有瞎子的嗎?別跟我說算命的,那都是裝的。再說了,作者花了那麼大的力氣把我弄穿越了,難道隻為了得到一個不會功夫的瞎子?

就算我一對招子被人摳出來當乒乓球玩了,丫為了劇情能夠順利發展,也得找個遊坦之來給我捐獻器官。

所以,我為什麼要著急?

一路風馳電掣地下山,程錚將我抱進屋,好好放在床上,請藥先生再次為我檢查。

眼睛看不見了,別的感官便相應變得敏感,我聞到藥先生身上凜冽的草藥味道,程錚身上的鬆木香和皂角香,還有站得稍選些的向靖聞衣服上熏的極昂貴優雅的冷香。

我像發現新大陸一樣聞著各種各樣的味道,嘴角不自覺勾起一點弧度。

藥先生不輕不重地彈了一下我的大頭,嘖一聲:“這孩子是不是傻了,看不見也能笑出來?”

我笑道:“先生可是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大神通呢,我若是擔心,豈不是對先生醫術的不信任?”

藥先生嗤笑一聲:“你這馬屁還是等能看得見的時候再拍吧!”邊說邊伸指按住我頭頂,“這樣疼嗎?”

我搖頭:“不疼。”

他停頓半晌,又換了一處按下:“疼嗎?”

我感受一會,搖頭道:“隻是有些麻。”

他又問了三四處地方,直到問到我痛處才收手,而後半晌不發一言。

我抽抽鼻子,確定三人還在屋裏,試探著叫他:“狗剩先生?”

藥先生唔一聲答應:“在這兒呢,別催。——不太好辦。”

我問:“能治嗎?”嘴上雖然這麼問,心裏卻直接給這個問題安上了一個肯定的答複。

藥先生卻慢吞吞地說:“能治,也不能治。”

向靖聞急道:“先生您別打機鋒了,快說清楚呀!”

藥先生沉默半晌:“你的眼睛沒有問題,是你的腦子裏有些毛病。治療的方法很簡單,把金針拿掉,過幾天就好了。但是你脖子上的金針除了抑製經脈走勢,便於我下次刺穴封你痛覺之外,還起到一個激發體內陽氣的作用。——現在你的冰寒內力已經徹底被激發出來,正與我之前送入你體內的熱毒纏鬥,若我現在將你封住的穴道解了,沒有陽氣輔助藥力,你忍不忍得住疼還是其次,就怕寒氣反噬心脈,令得你一命嗚呼。”

我徒勞地眨眨眼睛:“那就等治完了再解穴唄。”

藥先生煩躁地哼哼幾聲:“若是有那麼簡單,我怎會愁成這樣?——金針封穴既已讓你雙眼不能視物,就說明它對你起到的作用是利害參半。若再按原先的計劃,按部就班地用藥解穴,恐怕會再出差池。然而如要加快進程也是不行。你本就體弱,承受現在這般劑量的藥性已是勉強,如果操之過急,恐怕一樣凶險。”

就是兩頭都是死嘍?我沉默一會,聽三人都沒動靜,隻得自己開口:“先生想到什麼解決之道了嗎?”

藥先生長歎一聲:“容我想想。”

我笑道:“自然。”

沒想到這一想,就是想了十天。

十天裏,程錚一直陪在我身邊,吃飯喝水,用藥洗漱,晚上便睡在我屋裏的矮榻上,我要去哪裏都由他代勞,抱進抱出,沒有半句怨言。

我心知他必定又將我失明的事怪到了自己頭上,有心勸他不必如此,又實在貪戀他的溫暖懷抱和他身上的味道所帶來的安定平和之感,兩相權衡之下,便姑且厚著臉皮坦然享受。心說也就這幾天幸福時光,等到藥先生想出了解決辦法,我還哪有這麼多嫩豆腐可吃?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啊。

第十一天,藥先生來找我,聲音很是疲憊:“咱們單獨聊聊。”

程錚輕聲:“我陪著她。”

藥先生嗓音微啞:“我找的是你,出來。”竟是連少爺都不叫了。

程錚沉默不言,我捏了捏他手指笑道:“這幾天在屋裏悶壞了,你能不能抱我出去吹吹風?就在馬場邊吧,那裏開闊,你開窗便能看見我。”

藥先生聞言也啞著聲音附和,程錚雙拳難敵四手,隻得將我裹得嚴嚴實實地抱著出門,尋了塊大石扶我坐下,低聲囑咐:“有事便大聲叫我,我聽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