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成了我畫上的風景(1 / 3)

清晨,夏日的第一縷陽光伴隨著微風透過牆角絢麗的九重葛,斑駁地灑在院落一隅,也落在了九重葛下一位紮著高馬尾,容貌清麗的少女身上。她身穿米白色休閑短褲套裝,腳穿白色板鞋,正踮起一隻腳尖,手捧一本書,半倚著花牆專心看書。

少女便是夏隱微。

母親把她生的極為不俗,加上喜讀書,不浮華,因此容貌出眾而又清麗恬淡。這個暑假,她住在廣州市上圍街21號——本區最大的廢舊物品回收站。

也許,牆角九重葛的絢麗,與回收站別處斑駁而雜亂的基調,與夏日晨曦的柔和,與花下少女的青春高潔,與少女手捧著的書籍,構成了某種藝術衝突……

總之,這個於少女如此平凡的清晨,在她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正被對麵上圍街22號九樓少年的畫筆,定格成了一幅畫,成了她和少年人生意義上某種永恒的瞬間。

少年便是肖檀。

這便是他第一次見到夏隱微。

1985年,夏隱微生於白鷺村。

夏隱微的父親夏正淳豐神俊朗,自幼天資聰穎,好讀書,但由於家庭原因,錯過了上高中的機會。

母親文雅端莊,溫柔嫻靜,年輕時,她寧願放棄穩定的工作,與家庭決裂,也要嫁給一窮二白的父親。結婚以來,盡管生活艱難,但他們伉儷情深:父親疼惜母親,母親也溫柔了父親的歲月。

因此,雖然出生在農村,雖然生下隱微以後,母親再也無法生育,自己是家裏的獨女,但是這個家庭從來最不缺的,就是愛!所以,盡管生活起起落落,但隱微一直都是成長在愛包圍的家庭氛圍中。

上世紀八十年代,改革開放的號角吹遍了中華大地,也終於從沿海吹到了內陸,從城市吹到了鄉村。當所有身份的枷鎖被解下,意氣風發的父親率先走出白鷺村,來到臨省廣東省。

他一介八尺男兒,眉清目秀,儀表堂堂,但卻甘願放下麵子,從穿街走巷收鴨毛,積累第一桶金,到開辦鴨絨廠,再到開辦位於上圍街21號的大型家具公司,他算真正地白手起家,創業過程可謂篳路藍縷。

從一窮二白到取得在白鷺村鄉親們看來遙不可及的成功的漫長歲月裏,他樂觀豁達,踏實肯幹,不畏艱難,他沒有將一朝一夕付於自卑自憐,更沒有一時一刻拋向空虛憂慮。

父親創業艱辛,賺錢不易,但是對有需求的親朋好友,從來都是仗義疏財,竭力幫扶,他雖學曆不高,卻博覽群書,崇尚儒學,敬佩東漢名將馬援,並將其言:“凡殖財產,貴其能賑施也,否則守錢虜耳”謹記於心,篤踐於行。因此他人緣極好,廣結好友,往來既有白丁,亦不乏鴻儒。

母親也是極為溫柔能幹,她持家規整,待人也非常溫和熱情,招待客人的茶點更是時時充足、應時、精致、幹淨。給大家做的餐食也是處處用心,用料講究,營養美味。

因此,上圍街21號從來都是熱鬧的。除了廠裏家具設計師,割木工,木匠,油漆工,運貨司機,廚娘各司其職,經常還有來自白鷺村背井離鄉謀出路的青年,有來自五湖四海意氣風發的創業商人,有來自本地學識淵博離休老人,有來自基層的公職人員,也有來和母親切磋廚藝的阿嬸阿婆……

形形色色的來客給上圍街21號增添了高漲的人氣和神奇的魅力。

但行至1995年春,因為父親把幾乎所有的流動資金借給朋友,導致資金鏈斷裂;加上城市定位升級,政府加大對環境的監管力度,家具廠的油漆和粉塵檢測不達標,曾經偌大的,繁榮的上圍街21號的家具廠變成了滄桑落魄的廢舊物品回收站。十幾年前夏父靠穿街走巷收破爛賺得第一桶金,現在他又一次成了“破爛大王”。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時至2002年,盡管此時的上圍街21號已成了本城最大的廢舊物品回收公司,盡管父母親喜歡整理歸納,但是它和所有的廢品回收站一樣,不適居家。

而與此同時,一牆之隔的上圍街22號此時已建起了那個年代人人讚歎的高樓大廈和洋房別墅,成為了高檔花園小區。22號像一位幹淨明朗的少年一樣,和旁邊略顯破爛滄桑的21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家具廠倒閉後,母親喜潔,不想再與廢品打交道,想賣掉廠房,另做謀劃。

當年,父親以極低的價錢買下了上圍街21號巨大的廠房和地皮,現在,隨著城市新區的發展,它的價值自然已經今非昔比。

但父親一方麵無法割舍來自白鷺村的幾位並無一技之長的工人,另一方麵也認為廢物回收這個行業務實,接地氣,踏實。因此和夏母商議,暫時不賣廠房,為改善居住條件,便在上圍街22號買一套商品房閑時居住。

至於上圍街21號,還是接受了它回收廢品的使命。但它無論是當初華麗宏大的潔淨家具廠房,還是現今樸素雜亂的回收站,總是散發出呼朋喚友的神奇魔力,形形色色的人們依然喜歡來這裏。慢慢地母親也是無論是閑時還是忙時,都更願意留在這裏居住了……

這一年夏隱微十八歲,正值暑假,她像候鳥一樣又一次從白鷺村來到了上圍街21號。

多年前父母希望她能回到廣州讀書,但她有了自己的想法:白鷺村鬱鬱蔥蔥的群山,飛鳥成群的白鷺湖,清澈見底的沙溪河,青青的草地,綠油油的莊稼地,慈祥的爺爺奶奶,還有村子裏的朋友們……這些都是她選擇留在白鷺學習的緣由。

但是每年的寒暑假,隱微都是來上圍街的。因此,她也算是上圍街21號的“常客”。

夏隱微原以為她和肖檀的初遇是那一天的傍晚。

那天,她從小提琴老師家裏出來,半路上忽然天空陰沉,不一會兒就下起了瓢潑大雨,街上人們四處奔躥,尋找避雨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