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啟,歡迎回來,不知你在雷島玩的怎麼樣,有沒有看到我跟你說的那種火紅色的巨鳥,我認為以你的運氣肯定是能看到的,怎麼樣?是不是和我說的一樣,有著金色的眼瞳跟藍色的翎羽……”
“不對,好像是紫色的翎羽。”
寫字的女孩眉頭皺了皺,她似乎不滿自己歪曲的字體,這猶如鬼畫符的字肯定會讓那位她想寫信送達的對象感到難堪。
她將林克造的量產版灰黑色鋼筆的筆頭搭在一旁的木桌空位上,黑色的墨水滴在那裏,沒有擴散開來,而是聚成一滴墨珠,它的頂上吸附在筆尖,在夕陽的照射下發出了黯淡的光芒。
女生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桌子被墨汁弄髒,她的注意力全部被那隻巨鳥的翎羽到底是什麼顏色給吸引住了;她剛想要去查找一下資料,可當她看向自己周圍時,苦笑一聲,打消了離開的念頭。
這時她才感受到夕陽灑在她臉上所散發出的溫暖,給她冰冷的手指送上了絲絲解凍的溫度,她輕輕地眨了眨困倦的眼睛,補充了精神的灰白色眼瞳重新散發出點點晶瑩。
她望向窗外,看到的是遠處灰黑色的鍾樓,近處的墨綠色的針葉樹林,都沉浸在這片金黃色的天國中。
北國的陽光是很寶貴的,對於這個一年三季都處於嚴寒的國度來說,這來之不易的夕陽是如此的罕見。
生活在此的女生自然也知道這一點,她盯著那輪散發出堪比黃金的太陽,絲毫不懼那刺眼的溫度,她享受著,珍惜著,臉上微微觸動的表情忠心地表達出她不舍的心情。
這片落日的溫度並不高,甚至連一粒小雪花都無法對付,但是,它卻在一點一點地融化掉女生心中那最後的一塊堅冰。
女生笑了,她念念不舍地看向夕陽最後一眼,隨後,繼續俯身寫起自己的信件:
“……在你遊曆完他們那裏的特色森林後,你可以去嚐試一下他們特色的紅燒菜,聽說這是在離淵國東渡前教會他們留守的子民們的技巧之一,當然,你一定要去狐族人開的餐廳,畢竟隻有你的同族人才能知道自己本族的口感嘛,不過這都是我在書上看的,具體的我並不知道,你可以在回來之後盡情地嘲諷我的無知,我再重申一遍,你一定要記得啊……”
寫到這裏時,她的筆又停下了,隻不過這次,筆並沒有移到桌麵上,蕩開的墨水很快在“啊”字落筆處形成一道濃濃的黑圈。
她發現這一點時已經來不及了,即使她馬上把鋼筆抬起來,那無可挽回的黑圈早已占據了紙張的一部分。
盯著這裏看,她灰白色的眼瞳中並沒有流露出悔意,而是一種止不住的悲傷,仿佛是在跟什麼東西永別一樣。
她歎了一口氣,想要繼續寫下去,可當她正準備動筆時,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傳來:
“小姐,您安排撤離的那些仆人已經全部順利離開了。”
說話的是一名身穿黑色長袍的老婦人,她那飽經風霜的雙手和她那製式長袍告訴著每一個人她的身份——莊園管家,她慈祥的外貌下散發著嚴肅的氣場,目光緊緊地放在她的主人、莊園的所有者——簡的身上。
簡聽到這句話後,稍稍地愣了愣,眼睛中流露出落寞的神情,她看向老婦人,放下筆,手指卻微動了下,一道幾乎看不到的幽藍色火焰將手下的信紙燒毀,沒有一絲存在過的痕跡,露出下麵的另外一張寫有字的紙。
而這個動作,老婦人那是看不到的。
隨後,簡很快地調整好心情,正色向老婦人問道:
“嗯,感謝您的彙報,夫人,那麼我們一直在搜尋的叛逃者衣抓到沒?”
“小姐,經過這麼多天的搜尋,並沒有發現她的身影,我正打算向群星會(注:一個預言家聚集的組織)求助,相信以瓦城第二大家族的名義,他們是不會拒絕的。”
老婦人誠懇地說道,她站在原地,沒有前進,也沒有後退。
“不必了,抓她已經是無意義的事了,就算在她勤勤懇懇的份上,我這個主人饒恕她不義的行為,還她自由罷了。”
還沒等老婦人接話,簡已經從座位上站起,她把手上穿著的白色皮手套脫下,露出了滿布滿凝固的暗紫色血液的手掌,血液裏麵隱隱約約還可以看到黑色的結晶鑲嵌在肉裏,散發出陣陣令人心悸的輻射。
簡並沒有把目光放在這上麵,她沒有理睬手上的異常,而是繼續和老婦人談話:
“現在,我們麵臨的處境決定著你我是否還配活在這個世上。”
簡撿起了丟在地上的劍,粘稠的血液層層纏繞著刀鞘,遮掩住了上麵略顯華麗的花紋,原本應該盡顯奢華的它此時卻在冰冷的暮日下散發出陣陣寒氣。
“是的,小姐。”
老婦人應允道,她看向周圍,粗略地打量著這地上大大小小的……屍體。
他們,有的穿著殺手貫用的多功能緊身衣,有的穿著護衛的鎧甲,有的穿著莊園仆人衣;雖然身份各異,但是相同的,無一例外,都成為了地毯上的“擺件”。
老婦人知道,這些來自五湖四海的殺手們有著一個共同的目標,那就是刺殺眼前這位看上去弱不禁風的莊主。
而他們也同樣無一例外地被這名18歲出頭的女孩反殺。
當然,女孩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她的麵色蒼白,雙腿止不住打顫,臉上同樣鑲嵌著恐怖的黑色結晶,這是使用了禁術的結果,以幾乎耗盡自己生命力為代價,強行透支自己的生命力,使自己短時間內獲得幾乎匹敵大魔導師的力量。
因為禁術的複雜與其不可言傳性,能使用禁術的人已經不是能用普通的天才來定義了;即便是這種幾乎是用於自殺的禁術,同樣也如此,能施展它的人,萬裏挑一都難以挑出來,簡就是其中之一。
強大的反噬早已把她本就瘦弱的身軀侵蝕得千瘡百孔,她現在能夠站起來都算得上是一種奇跡了,這讓老婦人心裏不得有了一陣酸楚。
“小姐,何必如此,萊茵瓦特家族的實力本就不是您能抗衡的,為了能夠爭這一口氣把自己逼死不是反而中了他們的圈套了嗎?”
老夫人歎息著搖了搖頭,回應她的,隻有女孩堅定的眼神。
“格裏芬爾太太,這就是您的不對了,現在雪鷹帝國的王盤剝民脂民膏,鬧得民不聊生;禍國的貴族們又趁著法律空蕩之際,在國家的領土上胡作非為;而那些沒有受到禍害的城市又抱著看客的心態,在一旁漠視著隔壁的大火,沒有意識到自己與鄰城的關係就好像牙齒與嘴唇,認為自己不會受到損害,殊不知那大火馬上就會燒到自己跟前。”
“而我們,就是那個愚蠢的觀望的看客,現在的局勢就是給我們的報應啊。”
“所以,我們要奮起反抗,可能結局不會變,但是也要給那些還在看的城主們血的忠告,告訴他們不改變態度的代價,以我們的結局;同樣,以我們的犧牲,告訴他們貴族的勢力並沒有那麼恐怖,我們仍然有反抗成功的勝算。”
格裏芬爾並沒有接簡的熱血沸騰話,她就這樣靜靜地看著簡,不言不語,暮日的最後一絲餘暉灑在她的臉上,看不出她的表情。許久,她終於開口了:
“城主也是這麼說的,小姐,您和城主的意誌真是一致,相信在瓦城高層團結的情況下一定能給予敵人沉重的一擊;感謝您,小姐,我甚至有點想讚頌您作為年輕人所具備的熱血與正義。”
她的話語中沒有流露出半點感情,字裏行間透露出一種“不知是你在影響城主,還是城主在影響著你”的意思。
簡察覺到了這一點,她的心中有一絲頓悟,同時一股悲傷又席卷著她的內心;她猶豫了許久,仿佛在忍痛割舍些什麼東西。最終,她問道:
“格裏芬爾太太,這是你我主仆之間最後清閑時光了,真的不打算跟我說些什麼嗎?”
簡背著窗戶而立,那輪最後的夕陽已經消失,黯淡的月光取而代之,它想要侵入這個小小的窗戶,卻被簡擋住,漆黑的室內沒有一絲光亮,在這令人絕望的黑暗裏,能證明自己仍然存活於世的唯有寂靜的空氣中兩人交談的聲音。
“是啊,這是我們最後的清閑時光了,那麼我也不再藏著掖著了,請問小姐,您對掌國的兩位王的評價到底如何?”
聽完這句話,簡明顯沉默了,許久之後,她支支吾吾的說道:
“她們……畢竟是我們的王……即便是這個時候,也並不好去評價,即使她們做了這麼多錯事……當然,如果硬是要說的話,那就是……咳咳,女子禍國,這是公認的。”
“是嘛,小姐的觀點原來是這樣的嗎?可是這跟我所了解到的很不一樣啊。”
格裏芬爾冷笑了一聲,繼續說道:
“我所了解到的,是其中一位攜帶著王符潛逃,靠著人緣關係暗暗準備好了下出,同時雇傭了一名女傭作為替身,以防在被發現時讓那名女傭以叛逃的名義轉移視線。”
“你說對不對啊,簡小姐……或是說,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