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兵下班回來後，發現家裏氣氛有點詭異。
餐桌上飯菜都是動過的，單獨留了一小碗田螺，王金花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扶額長歎。
“媽，今天家裏來人了？”他大口嚼著米飯，夾起田螺嗦了一口，眼睛頓時亮起，“這菜誰炒的？國營飯店打的？”
王金花沒好氣道：“你姐夫。”
“姐夫？哪來的姐夫？”夏小兵將碗砰地一放，怒道，“郭海波那孫子來過啦？！你還讓他進家裏吃飯！”
“哎呀，不是！”王金花被他吵得頭疼，揉了揉太陽穴起身進屋，“是你姐紡織廠的廠長，你以後見了記得叫姐夫。”
那個什麼陸廠長？
確實長得人模狗樣的，上次還幫他收拾了那幾個混混，就是不知道人品如何。
夏小兵抿抿唇，低頭扒拉著碗裏的飯，神色複雜地問道：“那我姐咋說的，她同意啦？”
“你姐在小林家呢，你自己問她去。”
隔壁。
夏瑤與沈淮安下了一局跳棋，一局圍棋。
“安安進步真快，再用不了多久，我會下不過你。”
沈淮安被誇得小臉一紅，靦腆道：
“夏阿姨，除了少年宮的王老師，你是我見過下棋最厲害的人。”
“好啦好啦，你倆別相互誇來誇去了，過來吃東西。”
林嬌嬌笑著將三個小碗擺到茶幾上，夏瑤圍過去一看，小碗裏裝著牛奶，牛奶像是被冰凍過，奶白Q彈，上麵鋪著層葡萄幹和杏仁。
早已對她各種層出不窮的吃法見怪不怪，夏瑤接過碗用勺子挖了一小口，聽見林嬌嬌說：
“這些堅果都是上個禮拜安安他爸從西北寄過來的，還寄了滿滿一大箱的紅棗和牛肉幹。”
冰凍過的牛奶清涼甜爽，很適合夏天享用，夏瑤瞥了眼吃得開心的沈淮安，隨口問道：
“沈工那邊怎麼樣了？還順利嗎？”
“說是遇到一些困難。”林嬌嬌眉頭皺起來，小聲嘀咕了句，“奇怪，我記得明明這個時候都發射成功了，怎麼會出問題呢。”
夏瑤耳尖，大致能猜到她後半句指的何物，忍不住問：“什麼這時候發射成功了？”
“沒……沒什麼。”林嬌嬌搖搖頭，失口否認，“應該是數據出了問題，都是機密，他也沒細說，我也沒敢問。”
哪個環節會出問題？
她當時給的那三張計算其實都快接近最後結果了，應該不至於這麼久沈工他們都算不出來。
夏瑤咀嚼的動作緩下來，思緒被帶入繁複的公式中。
沈淮安很快解決掉自己那一碗，舔了舔唇，大眼睛望著林嬌嬌討好地說：
“媽媽，我可以再吃一碗嗎？比橘子汽水好喝。”
“不可以，你身體剛好，不能吃太多涼的。”林嬌嬌揉揉他頭發，緩聲道，“聽話，明天媽媽再給你做。”
“好的，媽媽。”
沈淮安並不貪戀，乖乖端著自己的碗過去洗了。
日暮四合，夕陽的餘暉完全落下，月亮露了個頭，銀色光影照在窗台種植的盆栽翠葉。
林嬌嬌打開電視機，《新聞聯播》鏗鏘有力的聲音透過電流在屋裏緩緩流淌。
“喂，教務主任讓我轉告你，你期中考試理科成績優異，被南大破格錄取了。他讓你收拾收拾，盡快去大學報到。”
夏瑤怔了怔，“我又沒給他們好處，他們幹嘛這麼幫我？”
“你被保送去南大，這可是整個二中的榮譽！多少學校想要還沒有呢！”
林嬌嬌手托著臉頰，勺子扒拉著牛奶，氣憤地嘟囔了句，
“按理說我文科考得也不差，外語還考了滿分，怎麼就沒見他們保送我呢？平白無故又比你低了兩屆，嗐！”
“……要不，我把名額讓給你？”
“我要你名額幹什麼，再說了我理科狗屁不通，去了也沒用。”林嬌嬌目光落在夏瑤臉上，端倪片刻，忽然話鋒一轉：“對了，你手頭有多少錢？”
夏瑤摸不清她要幹什麼，反問道：“你家裏遇到困難了？”
“怎麼會，沈工剛給我寄了工資。”
林嬌嬌興奮地眨眨眼，以手掩唇，湊過去神秘兮兮地說，
“南城估計過不了多久就要落實個體戶政策了，你趁這段時間多存點錢，到時候我帶你去買房子投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