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小舅子讓在場姐弟倆皆是一怔。
濃煙、塵屑混著血跡斑斑將陸司昭弄得有些蓬頭垢麵,夏小兵一時沒認出來,他驀地拉開車門,不悅道:
“姐,這人怎麼瘋言瘋語的,你快下來。”
“……!!”瘋言瘋語?
夏瑤驚了一下,生怕夏小兵嘴裏又蹦出什麼狼虎之詞來,趕緊解釋道,“他是我們陸廠長。”
夏小兵:“……”
語塞兩秒,夏小兵很快反應過來。
小夥子能屈能伸,學著從社會上那幾個小混混的樣子,從兜裏摸出一根放了好多天不舍得抽的煙,捏直了雙手遞過去,點頭哈腰地說:
“廠長您抽煙,以後要麻煩您多罩著點我姐。”
“小舅子客氣。”陸司昭還真接了煙,鼻息帶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將煙銜在嘴角。
小舅子?
怎麼又是小舅子!
難道這廠長腦子真有問題?
夏小兵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求助地看向姐姐。
夏瑤隻當沒聽見,將戰場留給兩個男人,下了車自顧自往廠裏走。
“姐!”夏小兵不想恭維“腦子不好”的陸司昭,追上夏瑤,目光掃過她身上的毛衣時,嚇了一跳:“怎麼出這麼多血?走走走!我送你去醫院!”
“我沒受傷,這不是我的血,”夏瑤跟門衛打了聲招呼,扭頭對跟過來的男孩說,“你先回去吧,我還要上班。”
聽到沒受傷時,夏小兵鬆了口氣,“姐,那我先回去了,我怕媽擔心。”
“好。”
陸司昭將車交給門衛李大爺,囑咐了聲“喊個人把車洗洗”後,朝夏小兵擺了擺手。
工廠內還算安定,沒有再聽到爆炸聲,工人們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
陸司昭環顧四周片刻,對夏瑤道:“跟我來。”
“去哪?”下意識問。
“換身衣服,收拾下,我們這樣子容易引起恐慌。”
聞言,夏瑤低頭瞥了眼自己身上,確實慘不忍睹。
“可我這裏沒有衣服。”
“給你找套。”
“找套什麼?”
“廠服。”男人回頭輕瞥她一眼,低笑了聲,“你以為是什麼?我的衣服?”
夏瑤沉默著跟他走了一陣,突然抬頭,“算了,我還是回家洗洗再過來。”
陸司昭目光鎖住她,唇畔要笑不笑:“現在是上班時間。請假?我不批。”
“……”資本家!
夏瑤想起什麼,倏地掀起毛衣一角,從貼身的襯衣口袋裏翻出兩遝錢丟進陸司昭手裏,冷著臉傲氣地說:
“喏,這遝三百,還的預支工資;這遝還你那天偷塞進我口袋的,一分不差,你數數!”
陸司昭的目光從她臉上緩緩移到手裏的錢上,兩遝錢疊得整整齊齊都用橡皮筋圈住,顯然早就準備好了。
很好,有錢了,脾氣也見長了。
他直接伸手拽住她毛衣衣袖,語氣悠悠:“錢還了是一回事,請假不批又是另外一回事。”
……
這是夏瑤第一次來陸司昭的宿舍。
一張簡單的單人床,純灰色四件套。臨窗邊擺了張辦公桌椅,窗簾半垂,微風蕩進來,桌上的書本被吹開幾頁,又合上,書封上《機械製圖》幾個字赫然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