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建軍勸了半天,見丁娟娟不願意去報警,最後沒辦法,拉著她去廠醫務室做了檢查。

紡織車間的工資雖然高,但賺的都是辛苦錢。

持續不斷的高分貝機器噪音不說,勞動強度大,工作環境差。

冬天還好,到了夏天,車間溫度高達四十度以上,簡直就是個大型蒸籠。

紡織工人每天處理各種縱橫交錯的細紗,手腳必須要快,精神要求高度集中,一天下來,渾身都酸疼得厲害。

夏瑤之所以能勝任這份工作,完全得益於原主還算健康的身體素質,以及日複一日從事同一份工作四五年後的肌肉記憶。

中午吃飯的時候,徐婷端著飯盒笑嘻嘻地在夏瑤身側坐下,“來,夏班長,我特意多打了份紅燒肉,給你的。”

“不用,”夏瑤沒有抬頭,視線落在桌麵的報紙上,“你吃吧,我有菜。”

“有菜?”徐婷伸長腦袋往她飯盒裏看了看,瞪大眼睛,“咦,你今天怎麼有錢打菜了?我還以為又吃饅頭呢。”

她邊說邊自顧自夾著兩塊紅燒肉放進夏瑤碗裏,挑了挑眉,“光吃青菜怎麼有力氣,來幾塊肉吧。”

夏瑤沒提王金花住院的事,淡淡道:“我把家裏的單車賣了。”

“啊?”徐婷麵露惋惜,沒一會兒又大大咧咧道,“不過那輛車你也沒騎過,眼下解決掉吃飯問題要緊,賣了就賣了吧。”

“嗯。”

夏瑤淡淡應了聲,目光繼續停留在報紙上。

其實今天花的錢是昨天陸司昭給的,她看報紙就是想找找還有沒有其他賺錢的出路,想盡快把錢還了,沒錢的日子實在難熬。

聽說沿海幾個城市已經實施個體戶政策了,但南城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半點風聲。

有個別同誌趁機從羊城、港城偷偷進了不少好貨來這裏倒賣,賺了大錢,但那是把腦袋放褲腰帶上幹的事,萬一被公安抓住,判個投機倒把罪,這輩子就完了。

夏瑤不想冒這份險。

“今天怎麼有空看起報紙來了?你那本機械製圖呢?”徐婷嘴裏被飯菜塞得滿滿的,看上去像隻倉鼠。

經她提醒,夏瑤這才想起那本書還在陸司昭那裏。

捏著勺子的手微微有些發緊。

春日的陽光裹著機器的油汙味和幹道上白玉蘭的花香,溫柔地從推開的窗戶漫入,灑滿夏瑤的周身。

女孩不經意抬頭,與迎麵走來的陸司昭恰好撞上。

他換了身深棕色中山裝,依舊是呢子料質地,熨燙得一絲不苟,身材偉岸挺拔,眉眼漆黑狹長,站在那裏像個久居高位的老幹部。

時間很短暫地停滯了一秒。

察覺到男人的目光準確無誤落在自己唇上,夏瑤耳根倏地紅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