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堂的牆壁掛著一麵巴掌大的鏡子。

夏瑤下意識走過去,看見鏡子裏倒映著一張極其狼狽的臉。

頭發淩亂地披散著,狀如雞窩,好在臉還是可以看的,居然和她原本的相貌極為相似。

瞥了眼帶進來的那條毛巾,擦頭發後留了很多黑色印記,上麵的香味已經極其淡了。

夏瑤打了肥皂反複將它搓洗幹淨,掛在了衣架上。

快速洗了澡換好衣服出來,發現王金花和夏小兵呆呆坐在椅子上,兩人麵麵相覷、一言不發。

她腳步微凝,開口問了句:“還有沒有別的賺錢路子?”

賺錢的路子?

投機倒把?

王金花翻了個白眼,沒吭聲。

“除了老老實實上班還能幹啥,”夏小兵皺著眉,小聲回道:“誰敢倒買倒賣啊,那還不得抓起來。”

聽他這麼一說,夏瑤眉頭不禁皺得更深了。

眼下口袋空空如也,高考是別想了,沒那麼多的學費和生活費,還要和郭海波退婚,那筆彩禮該怎麼還?

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活人總不能被尿憋死。

“我去上班了,吃飯不用等我。”夏瑤收拾好後,麻利地往屋外走。

聞言,王金花再次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工資都不打算交了,還想吃飯?

哼!

……

半個小時後,

夏瑤一身半舊的寶藍色廠服,撐著長傘回到紡織廠。

“小夏回來了?人沒事吧?”

看見她進來,門衛李大爺關切地問了句。

夏瑤知道他問的是起火的事,抬眸往原料倉望去,那裏火早已撲滅,有人進進出出在搬東西。

“我沒事,廠長在嗎?”

“廠長?”李大爺好心往第二棟辦公樓指了指,“噢,你說的是小陸廠長啊!在,這會兒應該在辦公室呢。”

“好,謝謝。”

夏瑤收了傘,大步流星穿過生產車間往二樓走。

沿路不少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奇怪,她怎麼這麼快就從公安局回來了?”

“放了說明火不是人家點的唄。”

“我就說嘛,這姑娘膽子小的很,無緣無故的,怎麼可能放火燒倉庫,被抓了可是要吃牢飯的。”

夏瑤對這一切置若罔聞,徑直上了樓梯來到廠長辦公室門口。

門是敞開著的,助理不在,屋內的三開式文件櫃前立著一位極其顯目的男子。

他稍稍垂著眸,目光專注地落在手掌攤開的文件上,額前碎發自然地垂下來,讓人看不清臉上的情緒。

這張好看的側臉,夏瑤幾個小時前在公安局見過。

是,陸司昭。

在她打量的間隙裏,男人警覺地抬眸,頭微偏,視線筆直地朝門口射過來。

神色肅然,五官淩厲,再加上挺拔健碩的體魄,仿若一頭審視著獵物的凶猛野狼。

“回來了?”他很快認出她,臉上的線條瞬間柔和起來,低笑了聲。

夏瑤愣了一下,指了指門口的黑傘:“諾,我過來給你還傘。”

“……”

陸司昭沒看傘,目光籠罩在她明豔動人的小臉上,緩緩合攏文件,一步步走到她麵前:

“打算什麼時候退婚,嗯?”

他真的很高,靠過來時像座大山似的將她身前的暗影全部遮住,鼻息間全是他身上清冽的氣息。

夏瑤咬唇,僵硬著頭皮說道:

“就這幾天吧。”

“毛巾剛洗了還沒幹,等下次再還你。”

“不必……”還了兩個字沒說出口,陸司昭想了想,改口道,“無所謂,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