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化？”
汝心暗歎鳳歲羽敏銳異常，卻沒直接回答，等對方繼續發問，打算見招拆招。
然而鳳歲羽沒有展開這個話題，專心致誌揀拾靈果。
汝心托腮，默默欣賞美人像隻優雅的鬆鼠一樣囤積水果。
周匝寂靜，唯聞開到荼蘼的桃花被清風吹得簌簌墜地的聲音，落了幾朵在二人身上，三兩朵半掩在發間。
氣氛平和。
似乎不需要靠說話來避免尷尬。
鳳歲羽一直微微低著頭裝靈果，視線始終落在撥動的果子上，大水蜜桃子掏出來的果子，無一不是品相極好、靈氣充盈。
撥完近處的靈果，鳳歲羽身子朝汝心挪近了一些，去撿對方周邊的。不等鳳歲羽觸及，汝心將身旁的果子遞過去。
鳳歲羽撚過汝心手上的果子，便見對方攤開的掌心有一道兩寸長的緋紅傷疤。
像隻沒有眼珠的眼睛，分外刺眼。
大壯山把最好的一切都給了大水蜜桃子，不可能連一道疤都祛不了。
鳳歲羽想起梅染柔曾說她體質特殊、受傷難愈。
那就是祛不掉了。
兩個人若無其事繼續一個遞一個接的機械運動，在鳳歲羽從汝心手中接過第五個果子的時候，幾根纖長的手指按住那條傷疤。
“心心當時在想什麼？”
大水蜜桃子體溫偏高，溫熱透過指腹往上攀爬，沿著手臂叢生的脈絡蔓延至鳳歲羽的四肢百骸。
汝心一頓，隨即反應過來是在問自己暴走時的思想活動：“……在想怎麼救你。”
鳳歲羽左手托住汝心那隻手，右手三根手指摩挲著那條傷疤打圈，一會順時針一會逆時針，目光仿佛凝固在那條傷疤上。
那一夜，兩人各懷心思，一個坦然赴死，一個拚命挽救。
相當於她逃她追她插翅難飛。
鳳歲羽從未死得那般艱難，因為從未有人費盡心思讓她活著。
按理說，兩個人萍水相逢，所謂救命之恩不過是舉手之勞，這麼點瓜葛撐不起來後來發生的一切。
對於鳳歲羽來說，這世上的事無非應不應該、可不可以。如此而已。所以，那日救大水蜜桃子，不圖回報。
反過來，大水蜜桃子救自己，也不似報恩，像是不管是否曾經受過恩惠，都會義無反顧殺出來。
或許真的像她說的那樣。
——“因為我想這麼做。”
真是任性妄為的人哪。
冥冥之中，毫無預兆地，莫名其妙地，就變成了今天這樣——
餘霞成綺，洞崖邊一株開得繁華的桃樹，晚風徐徐，開到荼蘼的桃花繽紛簌簌，落在樹下一名生得可愛乖巧的小姑娘身上，她頂著一頭桃花興致勃勃地遞了一個靈果過來。
“喏，這個甜。”
這個碩大甜美的果子，不需要拚得傷痕累累，不需要一身血肉淋漓，而是稍稍伸一伸手就可以得到。
鳳歲羽忽然間失了神。
汝心見鳳歲羽沒有接手，幹脆塞進她另一隻手裏。
麵上正直純良，心裏想的是女主的手可真好看啊，打圈打得真溫柔啊，嘴上說的是：“我的目的很單純，就是想看看你脫離泥沼之後會是什麼樣子。”
還在看小說的時候，她就是這麼想的。
那夜過後，更堅定了這個想法。
汝心又想起自己從土柱跌入深壑之後，鳳歲羽隨即縱身一躍，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