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裏帶著玉米的甜香。
本是收獲的季節,位於魯西平原懷寧鎮青鄉村的村民臉上卻沒有豐收的喜悅。
隻有手掌心大小,顆粒還不飽滿的玉米,讓大家笑都笑不出來。
“爹,這幾年都不怎麼下雨,小麥收得不好,玉米又收成這樣,咱家五口人,這點糧食哪裏夠吃的,你幹啥不讓我出去找份工?”
程向陽蹲在自家土屋門口,手中的玉米有一下沒一下的摔打著,曬得黝黑的臉上掛滿了不理解。
“找工?找什麼工,咱家祖祖輩輩都是農民,就是靠田吃飯,就你搞特殊?”程大利一腳踹在這個搞特殊的二兒子身上,大泥腳印子在程向陽的褲子上清晰可見。
“你哥,你弟,都不說出去,村裏哪個人要出去了,就你,就你!”
程大利一邊說著,程向陽衣服上又多了幾個泥腳印子。
“人家都說了,水泉村,桂家村都有人出去做工,都賺錢了,咋就你不讓我出去!”
程向陽也被這個固執的爹踢出了火氣,猛地站起來,音量也抬高了不少。
程大利見兒子敢跟自己瞪眼睛,瞬間抄起了棍子:“你又皮癢癢了,想挨抽是不是?你看看咱整個青鄉村,誰出去了,誰出去了?”
屋裏正在給大兒子擦手的程向陽娘聽到聲音跑了出來剛要攔,就聽見矮牆外麵,脆生生的女聲響起:“向陽哥,你在家嗎?”
程向陽快速拍打著自己身上的塵土,嘴裏大聲應著:“在呢,在呢。”
程大利聽見聲音,趕緊將手中的棍子一扔,幫著不省心的二兒子拍打了兩下。
“快去看看人家春花找你幹啥,也就人家春花不嫌棄你。”
顧不得跟自己爹再說什麼,程向陽幾步跑了出去。
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之後,程大利一屁股坐在門檻上,沉默地盯著院子看了一會。
“他娘,在那邊蓋個草棚子,咱老兩口過去住吧,要不然這三間房,三個兒子,咋住。”
程向陽的娘一言不發,轉身抹了一把眼睛:“那你為啥不叫孩子出去做工?”
“做什麼工,你看村裏誰家出去了,就他搞特殊出去,不是讓人笑話!”
“你再說這些,小心我揍你!”
說罷,他看了一眼已經二十三歲,卻還像個五六歲的孩子一樣單純的大兒子,歎了一口氣。
要是當年老大沒有摔倒頭,是不是他們家,就不是現在這樣了。
門外,兩個年輕的身影朝著村口走去。
“向陽哥,我叔又打你了?”
程向陽看著江春花說話時唇邊若隱若現的小酒窩,除了傻笑,什麼都忘了。
“沒,沒事,他就嚇唬嚇唬我,這麼多年我都習慣了。”
江春花看著程向陽的模樣,忍不住低頭一笑。
“對了,向陽哥,那件事……”
程向陽的笑容伴隨著這句話消失不見,他皺起眉頭,有些無奈,還有些惱怒。
“我爹,就是個老頑固,你呢?”
江春花抿了抿唇,低下頭什麼都沒說。
程向陽明白了,沉默良久之後,他們走到了村口一塊大青石的後麵,馮全和吳秋紅已經坐在了那裏。
馮全瘦瘦高高的,像一根麻杆一樣,見到程向陽,咧開嘴就笑了。
“哥,咱啥時候進城,我和秋紅都準備好了。”
程向陽一言不發,一個大膽的想法卻在他心中出現。
“要不然,咱們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