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安手裏拿著鋼筆,滿臉費解,習慣性地用筆頭撓了撓頭。
來之前已經從老孫頭嘴裏聽了這姑娘一堆事。
一路抱怨說有瘋病,時好時壞,犯病就不認人,還會打人砸東西。
剛才找門診醫生了解情況,隻說受了一些外傷,胃有問題,心火也旺,大概是睡眠不太好和熬夜的原因。
從脈象上來看沒什麼其他毛病,至於瘋病什麼的,得去神經科檢查才清楚。
餘思思對八十年代的了解很淺,聽爺爺講以前的事,大多關於日常生活。
她偷偷瞧了瞧眾人的表情,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
信息差隔得太大,誤會加深。
太超前,隻會被別人當瘋子。
還沒等她想好怎麼蒙混過關,老孫頭激動地抓著旁邊小劉公安的袖子,發黃的眼珠子瞪得老大。
“你看你看,我就說她經常說瘋話,現在親耳聽到了吧!老天喲,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這樣沒人敢要的閨女,我還屁顛屁顛到處給她張羅好人家,結果你們不分好壞,說給我拷上就拷上!沒天理喲…”
他拖長了聲音叫喊,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地板,聲音哽咽,眼淚說來就來。
一波操作給餘思思看愣了,真會演啊…
沒等老孫頭嚎幾句,王公安回頭狠狠瞪他一眼。
“沒問你就別在那唱大戲,又哭又鬧的,不嫌丟人是不是!新壪鎮就這麼點大,你什麼德行我還不清楚嗎?”
說起老孫頭一家,王公安就來氣。
他們戶口在農村,因為孫家大哥夫婦工作調去省城,一家四口都搬走了。
鎮上的房子留給年老不願意去外地的父母住,這老孫頭沒過多久帶著婆娘和孩子就搬了進去。
那時候農村戶口吃飯得靠自己在生產隊掙工分,他們住到鎮上就不肯回去了。
老兩口也沒有城鎮戶口,不過是由孫家大哥養著。
老孫頭一家厚著臉皮往那一住就是十來年,平時做點零工,壓根不夠養家。
倒黴的孫家大哥兩口子不僅要養父母,還要養弟弟一家子,背了一身債。
直到幾年前老兩口相繼去世才擺脫像螞蝗一樣的弟弟一家。
就這樣,被養習慣了的老孫頭還很不服氣。
有事沒事跑去郵電所寄信給他大哥單位,抹黑造謠自己親哥那是一點也不客氣。
人家都退休了,兒子接崗位,差點沒保住工作被人頂下去。
老孫頭一家熬了幾年,眼看著老兩口的遺產吃完了,沒想到又熬到了分田到戶。
可把他們能得,拿著戶口本連夜跑回村裏要求分田。
半個鎮都知道他們是一家子滾刀肉。
王公安嫌棄地瞥了一眼賴在地上不起來的老孫頭,讓小劉公安把材料留下,把人先帶回所裏,省得在這影響衛生院醫護人員的工作和病人。
老孫頭被帶走後,吳旺財還留在原地。
他也清楚老孫頭的為人,退錢可比要命還難,他得留在這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要是自己占理,完全可以帶人去老孫頭家裏逼他們退錢。
餘思思默默挽起袖口,把裙擺翻到膝蓋上,青青紫紫帶血痂的傷痕一目了然。
“我雖然想不起來很多事,不過最近幾天的事記憶非常深刻。”
吃了午飯精氣神好很多,聲音不大,卻沉穩清晰。
她把幾天以來的遭遇事無巨細地說著,雷越站在一邊默默聽著。
忽然抬頭看見門口吳旺財伸長脖子盯著餘思思的小腿看,眼神很讓人反感。
他沉著臉起身走過去,一把關上門,背靠著門板,把看熱鬧的和不懷好意的擋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