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張開了嘴,楊富貴看到這張嘴有些害怕,但是狗蛋的支支吾吾讓楊富貴明白了,狗蛋明天就要被送走了。
“誰說的?是王秘書嗎?”楊富貴一怔,沒想到事情這麼突然,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這是一種必然。
目前來看,狗蛋留在城裏並不能發揮一絲一毫一個螺絲釘的作用,這樣的狗蛋是遲早要被送走的,這樣的狗蛋待在哪裏就是哪裏的累贅。興龍公司不是福利院,沒有這個義務讓狗蛋天天白吃白喝。
狗蛋的落寞就是可以理解的了。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啊,狗蛋。”楊富貴像是安慰狗蛋,拍了拍狗蛋厚實的肩膀,楊富貴的腦海裏幻想著狗蛋回到村裏,恐怕就要留在村裏一輩子了,“狗蛋,我帶你出去看看吧,見見世麵,你回去以後也算是見過世麵的人了。”
楊富貴熱心腸的說道。
狗蛋木然的點了點頭,狗蛋是想見世麵的,狗蛋也想見很多很多的世麵,沒有人能扼製這種好奇心,狗蛋也想回到村裏被人圍過來問長問短。
狗蛋的心情好了一些,狗蛋跟在楊富貴後麵,這是城市之旅的尾聲,無論是什麼樣的尾聲,感情總是複雜的。
狗蛋走在城市裏的水泥馬路上,夜色在街道上是駁雜的,路燈分割了夜色,夜色包容了夜燈。狗蛋像是一個詩人。
狗蛋看得很清楚,此時應該是晚上七點到八點之間,牛家村的七八點是寂靜的,每個人都有談吐的欲望,無論是外向還是內向到一棍子打不出一個響屁的人,但是六點鍾的村民就已經回到家吃飽了飯,吃飽了飯的村民坐在家裏看電視,坐在街頭巷尾談吐。
無論是看電視還是談吐,到了七八點就看得乏了,吐得累了。這是因為他們白天在地裏流幹了汗,淌淨了血。夏天的田野不是詩情畫意的,不是綠油油躍然於紙上的。夏天的田野充滿了痛苦和勞累,幹旱使農夫滿頭大汗,他們擔著三五裏地外黃橙橙髒兮兮沿途盡力減少拋灑的水,他們用盡全部的力氣與時間賽跑,讓水分盡快進入莊稼的體內,保住它們的生機,保住他們的荷包,保住他們的飯碗。贏了皆大歡喜,輸了淚流滿麵。風調雨順是存在的,但絕不是一直存在的。與其期盼風調雨順的從天而降,倒不如期盼今年的腰不酸腿不疼一口氣跑五裏地不費勁,可以與天抗爭。
抗爭?沒有抗爭,最敬天的人是天下的農民,最被天折騰的也是這幫人。
時間和時間是不一樣的,城裏的夜不是夜,是一種狂歡。
狗蛋的生物鍾是跑道上奔跑的人,奔跑在牛家村跑道的生物鍾還沒有刹住停住,狗蛋想打嗬欠,但狂歡的城市散發蠱惑,引誘狗蛋目光。
狗蛋置身在熙來人往的人流中,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狗蛋緊緊跟著楊富貴,此刻的狗蛋隻要轉個角,拐個彎,就可以獲得自由,永遠留在城市,但狗蛋仍舊緊跟著楊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