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限昏暗的恍惚之中,入殮師先生看見了自己的雙手,盡管並沒有那麼清晰。
他的右手緊握著一支藍色的鋼筆,墨水在紙張上不斷飛舞。白紙上不斷出現一些奇怪的數字,每隔不久的間斷總會有一個數字被跳到新的一張白紙上,大抵是用於做記錄的手段之一。
他將所有的質數排列在那一張白紙上,欣然地進行一步又一步的拆分,在經曆過幾個斷節的阻撓後,他還是順利的以二的倍數形式加以上下浮動的數字表達出了很多質數。
就在他想要繼續探索的時候,一隻滿是褶皺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入殮師先生回頭望去,隻見那名基礎學院的工作者陰笑地將火柴投向他麵前的木桌,大火熊然而起,眼前的紙張也在片刻之間被燒得粉碎。
入殮師先生不能接受這個事實,轉身一拳頭打向那名工作者的頭部。
不料,那位身穿黑色鬥篷的工作者執以一把鋒利的剪刀,直直地刺入了入殮師先生的身體。
“啊!”
入殮師先生從夢中驚醒,他的雙手已經沾滿雜草與汙泥。
易北河的日出並沒有滲透烏雲,隻是一點微微的陽光在證明太陽的痕跡。
行走的人們少了昨夜的喧鬧,由於煙火造成的垃圾布滿了並無活力的草地,到處是一片繁華過後的荒蕪。
入殮師先生回憶起那略顯真實的夢境,這似乎對他是不可多得的美事。
在基礎學院開始的那一刻,入殮師先生從未在數學領域體現出任何天賦,盡管他總對自己強調,自己一定會成為比黎曼先生更為優秀的數學家。
少年時期的入殮師先生從未想過有一天他的名字會被所有人遺忘,入殮師先生這個稱呼代替了他的名號,而不是某某著名數學家先生。
他一把撕碎了自己本就破爛不堪的褲角,用他襯衫裏永遠別著的藍色鋼筆,在黑色的布料上艱難地計算著,他按照夢裏推導的步驟一步步驗證著,盡管在顏色的反差之中這顯得尤為艱難。
他的數學天賦並不靈光,導致他的雙手手指不停地更換動作,有時同樣的數字都要計算上三次。
數字二,四,六,八,十,十二,十四....一切算的尤為順利,他開始認為自己具有價值的一天終於到來。
數字八,十二,十六,十八,一個個毫無規律的數字被他記在了手心,他的欣喜在生命中的任何一刻都未曾體現。
直到數字113和127的出現,讓他的思路出現了崩塌樣式的斷節。
在他手心記錄的數字中,38與42之間的40恍然不見,或者說本就不該出現。
失望再次習慣地落在了他的思緒之中。
“我怎麼可能成為一個數學家。”
入殮師先生自嘲道。
他還有他的工作,和死人打交道的工作。他其實並沒有這種特殊的癖好,實際上他與大家都一樣,普普通通卻又心懷理想,隻不過在生活的瑣碎與現實的壓迫下,理想被深深地紮根在心底,偶然出現的欲望也會被失望迅速代替,就像剛剛那樣。
理想是的確存在的,盡管他是無論如何都無法觸碰的,任何一個可以觸碰的理想,都在觸碰到了的一瞬間變得更加遙遠,盡管如此,理想這個詞彙仍然是真實存在的,就如同正義的詞彙一般。
入殮師先生打打身上的泥草,草地上起了寒冷刺骨的風,直直地紮向了他已被撕裂的褲腳。
寒風在此刻便是來自命運的嘲笑,入殮師先生從來都習慣於此。
他抬頭望向不見陽光的天空,心中的某處理想也在這一片昏暗之中徹底沉入海底。
悲劇總是不在隻一處出現,緊接著他就收到了那個充滿恐懼的血盒子。
等待探員們的到來是煎熬的,他在反思自己錯綜複雜的一生。
叮咚。
門鈴又被敲響。
他顫抖的右手拍在了門的把手上,用已經酸痛的肌肉向下運動,門開了。
眼前的男人他從未見過,一頭沒有劉海的黑色頭發,褐色的工作服西裝,一條領帶打的井井有條。
“您好,先生,我是德累斯頓調查局的工作人員,我叫於海南。”
男人指向自己的胸牌,並隨手想要把大門帶上,卻在向心力運動地某一處戛然而止。
入殮師疑惑地看向眼前的男人,並不知所措地回應道:
“尊敬的於海南先生。”
他的話語中隱藏住了您好二字,這或許是他在恪守他不成字條的工作規範。而至於入殮師先生不可以對訪客說聲您好的規則由來,一定是科學所無法解釋的。
科學的規則之外,總會存在另一套看似荒謬的學問,但是他們的對立才會使得一切有所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