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要畢業了!
我一直很期待這一天。
今天學最後一章洞察力的時候我非常興奮。老師看出我的活躍,笑起來,抽問了我好幾次。
下課後,老師囑咐我記得去校醫院檢查。
我習慣地點點頭,直奔醫務室。
走在路上,周圍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樹讓激動的我冷靜下來,我開始感到不舍。
我期待離開並不是因為我討厭這裏,相反,我從小在這所僅招收孤兒的學校裏長大,這裏就像我的家一樣,我愛這裏的一切。隻是,十八年來,我隻出校過一次,還是作為班長時追逃課的同學追出去的。
出校次數這麼少的,全校好像僅我一個。每當聽到同學們談起外麵的經曆,我的心就像被羽毛撓了一樣癢癢的。
還有最最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無論什麼比賽,隻要參加,我永遠都能贏得第一。習慣了一帆風順的我,隻在一件事上跌過跟頭,那就是我貧瘠的校外經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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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體一直不太好,去的次數太多,校醫院的老師基本都認識我了。
今天值班的是張醫生。
我很高興,因為她是我最喜歡的醫生,隻有她會在我問校外的事情時有問必答,還從不嘲笑我。可惜張醫生值班很少,我同學都說沒見過她。
我總是在這時暗暗得意——我果然是天生的第一名,哪怕是在遇到張醫生的次數這件小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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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到張醫生是因為腳崴了,我被朋友攙扶到醫務室坐著等候。朋友接了個電話急匆匆地走後,張醫生才走進診室。
她神情懨懨的,臉色有點蒼白,卻衝我笑得溫和,一進門就道歉說來晚了。這讓我心生好感,我喜歡沒有架子的人,說不定這位素未謀麵的醫生會成為我下一個家人。
她一邊檢查著我的腳踝,一邊隨意地和我聊著天。談話中她自我介紹姓張,我有些驚喜:醫生你和我同姓!她隻是笑了笑。
臨走時她說從沒在醫院見到過我,問我是不是很少來。又說我看起來臉色不好,建議我去做個體檢。
我腹誹她臉色明明也很差勁,心煩意亂地想:上次逃掉的體檢這次是躲不過去了。
我很討厭被冰冷的儀器擺弄身體,討厭白大褂們對著紙上一個個數值研究我的身體狀況。
但我對這醫生挺有好感的。此外在她的溫和外表下似乎藏著一種威嚴,讓我情不自禁地順從了。
之後我便按她的囑咐定期來體檢。老師們似乎都和她熟識,在我忘了的時候還會提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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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下做B超,需要掀開衣服露出腹部。
我覺得這樣應該會有點冷的,畢竟床剛才沒人躺過。於是裝模做樣地打了個噴嚏。
張醫生安慰我:很快就好了。
腹部被抹上液體。這個應該比床更涼吧,我哆嗦兩下。
張醫生遞給我打印好的檢查報告。
我接過報告準備離開,卻瞥見桌上掉了幾根短發,我不禁有些擔心。
醫生,你最近怎麼樣啊?我指著桌上的碎發問。
張醫生轉過來,不知她看到了什麼,移向我手指方向的眼神冷了下來。隻是一瞬她便移開視線,在桌角捕捉到了那幾根碎發,臉色恢複如常地解釋:最近有點失眠,睡晚了就掉頭發。
我順著她剛才的視線方向,看到在我從沒注意過的桌子角落裏,放著一堆不同規格的螺絲刀和螺絲釘。
我沒再關注和家人無異的張醫生怎麼失眠了,道了謝急急離開,心裏的疑惑滿得快要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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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崴的那次,我也曾看到過螺絲的身影。
我在張醫生溫和的聲音和輕柔的動作裏昏昏欲睡,眼睛半睜半閉,時不時點點頭抬個眼作為回應。
再一次抬眼時,我的喉嚨像被人勒住了。張醫生為什麼在我腳踝上擰螺絲?
我一時無法發出聲音,眼皮快速顫動著。然而隻是下一次眨開眼,麵前張醫生擰緊螺絲的動作又變成了抹藥。
那時我隻以為是我看錯了。
我其實很少懷疑自己,但,這事實在太詭異太不合常理了,我隻能選擇咽下困惑。
現在,螺絲又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