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黃沙,一行二十騎在戈壁上疾馳。路邊幾個孩童跟在後麵奔跑,他們高聲唱著黑騎軍中的歌謠:
“風沙狂,風沙狂,懼我甘肅好兒郎。
鋼刀忙,鋼刀忙,殺盡賊子和虎狼。
血化雨,肉埋崗,無愧天地和爹娘。
血化雨,肉埋崗,鐵蹄聲聲傳四方。”
看著越行越遠的隊伍,他們眼中滿是崇敬與狂熱。
高大有力的二十匹駿馬全部頭戴麵罩,身負黑甲,馬上眾人黑衣短打,各個目光如炬。領頭之人最是惹眼,此人三十多歲,斯文俊秀玉冠束發,錦衣無塵腰懸紙扇,這幅翩翩公子的模樣跟其他人比起來實在迥異。
一行人驅馬疾行半晌,在一處小鎮外停了下來,這個鎮子像是海中的一葉孤舟,漂浮在這沙海戈壁之中。
鎮上人口不過千,居民世世代代居住在破舊的土屋裏,平日裏要麼去百裏之外的草場放牧,要麼在家燒些茶水做些粗糧餅賣給過路的商隊,日子不算富裕,但也過得去。
這個普通的小鎮在昨天夜裏發生了一件怪事,鎮外的官道上憑空出現一道長三十丈,深五尺,寬一丈的壕溝。壕溝將官道截斷,致使商隊車輛無法通行。
這種事情雖然怪誕,但無論如何也不值得崆峒黑騎出馬,更別說是黑騎五將之一的梁庭筠親臨,梁庭筠來這裏顯然還有別的事情。
一行人在鎮外停下,為首的梁庭筠翻身下馬,取下腰間紙扇展開輕搖,他討厭炎熱,更討厭窮味,這個小鎮恰好兩種都有。
梁庭筠麵無表情,雙目瞟了一眼麵前充當鎮子大門的兩根木樁,其中一根木樁上掛著一塊泛黃的破布,正隨風飄蕩,布上的字跡依稀可見,“隴寧鎮”。
“十二爺,這裏就是隴寧了。”梁力走到梁庭筠身旁,抱拳道。
“我長了眼睛,也認識幾個字。”梁庭筠冷冷道。
梁力撓撓頭,有些尷尬地笑笑,“那咱們先去接大小姐吧,然後再去瞧瞧那道溝。”
梁庭筠合上扇子在手中敲擊,“我去找燕兒,你們去填溝。”
梁力點點頭,對梁庭筠的這個安排他心中頗有不滿,雖然梁庭筠是自家十二爺,從小錦衣玉食嬌生慣養,平日裏連一點汗都不願出,但現如今梁庭筠身為黑騎將軍,應該改改這脾性才是,不說和手下弟兄同吃住,起碼也得做個同勞動的樣子吧。
心中的不滿梁力沒敢露出半點,他招呼著後麵的弟兄朝官道方向走去。
梁庭筠和一隊人馬分別,獨自進入鎮內,他的打扮跟氣度與這個窮破的小鎮格格不入,像是石堆中的寶玉一般顯眼,鎮上本就破落的低矮土屋因為梁庭筠的出現而顯得更加醜陋不堪。
隴寧當地的居民對這個步伐從容一塵不染的不速之客很是好奇,不時有人駐足觀望,這種目光讓人不適,但梁庭筠還是會禮貌地點點頭,直到他發現那些目光中滿溢著嫉妒。
梁庭筠雖然沒吃過苦,但他卻深知人間疾苦。他早年頑劣,闖蕩江湖多年,喝過最烈的酒、殺過最狠的人,他對“窮山惡水出刁民”這句話有著深刻的體會,但他從未見過如此不加掩飾的嫉妒。
嫉妒,會變成怨恨。
梁庭筠雖然不懼,但總歸不悅。
他加緊腳步在鎮上狹窄的街道穿行,沒多久就到了鎮上唯一一家客棧,說是客棧,其實就是一棟兩層的土屋而已。
推開幾塊木板拚成的大門,客棧內七八桌方才還在飲酒吵嚷的各色人等紛紛安靜下來,齊刷刷看向門口的梁庭筠。
梁庭筠無視這些人的注視,麵無表情掃視店內,等他看到角落的那桌客人時,嘴角不由微微上揚,信步走了過去。
那方木桌坐著兩男一女,女子十七八歲,雖是嬌小玲瓏,但目光甚是鋒利,看上去英氣十足。兩名男子四十上下,滿身匪氣。
梁庭筠坐在空位上,麵帶微笑,折扇輕搖。
兩名男子中的其中一位開口,“這位朋友……”
他話說一半便被那女子抬手製止,女子盯著梁庭筠,語氣不善,“你派人跟蹤我?”
梁庭筠臉上笑意更甚,“在甘肅境內還需特地派人跟蹤?你未免太小瞧你十二叔了。”
桌上兩名男子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瞧出了疑惑,這小姑奶奶武功高強行事狠辣,怎麼會有這麼個文質彬彬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