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娉握緊了車扶手,良久才應了聲,“就是個瘋子。”
年後,沈卻的身體一直不好,就順勢退了下來,龔娉以為接手的理所當然是李椀書,偏偏沈炵提出正式回公司。為此,外界風言風語不斷,說是家族企業終究不肯放權給外姓,稱椀書委曲求全的有之,讚其大度無私的也有,沈炵是一路黑,被說得處處不是。
短短兩個月,他用事實證明他有這個能力,力壓質疑,卻沒人知道,他幾乎就成了連軸瘋轉的陀螺,雖說沈卻之前的工作負擔並不重,可醫院的事本就不輕鬆,一周光手術至少也有十多台,一站又是數個小時,他兩頭都不放手,回家還要照顧沈卻,龔娉如今常聽人說他厲害,每每如此,嘴上笑著,心裏卻是另一番滋味,對著嚴柔,也沒必要客套偽裝。“要那麼厲害做什麼?怎麼可能遊刃有餘,就這麼個人,一點不知道休息,再這麼下去……唉……。”
“你說說他唄,以前吳憾也是這樣,後來有我和婆婆在,現在有小蘿卜在,他也知道愛惜身體了,沈炵是醫生,應該有分寸的。”嚴柔擋著孩子的視線哄著,“小蘿卜乖,去看看晚上吃什麼,做個什麼湯呢?最好諍兒喜歡,爸爸也喜歡的,是不是?”
龔娉看著視頻跳轉,影像光鮮明麗,仿佛真把彼此分隔成兩個世界,她從來不在意沈炵做什麼,現在倒覺得還是以前好,旁人提及他時頂多是說家境好,職業也不錯,不會像現在這樣,成為令人矚目,遭人議論的話題。
為什麼要活得這麼累,又離她,越來越遠……
在意他,成了習慣,就如生活中柴米般或不可缺,而她想要的,不過是與其共食油鹽,安然攜手,共度此生而已。
她想告訴他的,隻是他停下來時,往往夜幕漆黑,他臉色泛白,眉間疲倦濃重,她躺在他身旁,無措擔憂,唯一想到的,隻能是不忍心再開口煩他。
鍋裏咕咕冒著熱氣,龔娉緩緩攪動湯匙,蒸汽冉冉,心間寧和綿軟,淺嚐了下,嘴角不覺掛上了抹淺笑,側頭看著時鍾,指針似真走得太慢,遲遲沒聽到熟悉的門鈴聲。
喚沈煜過來試下味道,那丫頭應聲過來,還未來得及接過勺子,手機便先響起來,她把電話貼在耳邊,倒是不閑著,吹了吹,持勺繼續往嘴裏送,迷眼點頭含糊應著“嗯嗯”。
“我說娉兒做的湯好喝……不過來了?……什麼,我哥也不回來……不是說好過來吃晚飯的嗎……什麼要緊的事?”
龔娉聽著,停了手裏的動作,凝神看向沈煜問,“是椀書嗎?”
沈煜點頭,“他說我哥晚上不回來。”看著龔娉一臉凝重,便把電話遞給了她,“讓椀書和你說吧。”
隻幾句話。
“沈炵在忙嗎?”
“你們現在在哪兒?”
“好的,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龔娉垂頭看了眼沸騰的湯汁,抬手關火,側頭再看沈煜時,已掛著一絲笑意,“快去叫爸媽過來吃飯吧。”
那抹笑意,終沒能維係太久,隨著沈煜的轉身,緩緩淡了去。
此時在江北別墅,李椀書掛了電話,長歎了口氣,俯身從冰箱裏取了冰袋出來,拿毛巾包裹著,上樓推開沈炵的房門。
本來坐在床邊的人,一個電話的功夫,已然坐不住,側身躺著,臉色倒不似之前那般潮紅,卻是白得更為讓人心驚。
沈炵聞聲躺平,接過冰袋放在額頭上,這點涼意還沒能降下體溫,倒是激得胃裏的抽痛更為猛烈起來,側身握拳抵住胃,冰袋順勢滑落到地上,沉悶一聲響動。
“沈炵,去醫院。”椀書拾起冰袋,想了想,終究把它扔在了一邊,“不止發燒難受吧。”
“電話……泡泡沒說什麼吧。”沈炵搖頭,手扶著床沿強迫自己躺平,順勢向上靠了靠,彎腰屈身壓製著疼痛。
“後來是龔娉接的電話,我就說今晚住在這兒。”椀書盯著他緊按在胃部的手,不覺皺緊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