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輕觸暖意(1 / 2)

當屏幕上雜亂無章的波紋化作平穩直線時,直麵死亡的挫敗與無力感是那般熟悉,沈炵閉目,隻是覺得冷,手掌不覺撐住身後的牆壁支撐著身體。

前一刻,他說過自己不是劊子手,也不是救世主。是的,他不是劊子手,他從來沒有想過殺人,可當生命在他麵前消失的時候,他總是不斷反省,自己是不是遺漏了什麼,做錯了什麼?死亡,可是他導致的結果?每當這個念頭冒出來的時候,他總是努力壓製下去,想自己一定是瘋了,然後自我安慰,“你已用盡全力,你是問心無愧的。”

他知道這種心態不好,是自尋煩惱,徒生折磨,所以他從不曾向人提及。克製,卻隻能做到不表現出來,而內心的負罪感,被壓著藏著,此刻幾乎是一觸即發。

這一次,再沒有力量支撐著他站上手術台,不是因為胃有多痛,或是真對這人有多少愧疚,他覺得自己救不了她,他對自己已沒了信心。

“老師?別看了,我們從後麵走,門口的家屬鬧起來了。”小林推了推沈炵,隻瞧見冷汗不斷順著他的額角滑落,不覺抬起雙臂,作勢要扶他。

剛一動作,就被沈炵一手擋開,隻見他起身直朝搶救室門口走,來不及製止,他已推門而去。小林立馬扯了帽子追上,順勢擄袖子,才發現手術衣本就是光膀子的,挺了挺身板兒衝開門,想著上次老板徒手替他擋了刀子,這回替老板挨幾下拳頭再應該不過。

“沈炵,你對她做了什麼,一定是你!是你逼死她的!”那人一見沈炵,立時掙脫旁人衝上來死扣住他的衣領,雙目赤紅。

“是我嗎?我隻是告訴她我早已知道你們那個見不得人地秘密而已。”沈炵扶住他的肩頭,用力鉗製著將他按在牆頭,垂目看著這人在自己麵前掙紮,憤怒,癲狂。他知道,所牽製著的隻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他卻不能停下來,“還是你呢?是你先告訴她那些過往,是你讓她參與仇恨的。你夫人想保護的東西都是你親手毀掉的。”低聲說著,覺得掌下控著得軀體倏地沒了氣力,放棄掙紮直直軟倒下去,他低頭看著那人跪倒在自己麵前,臉龐仿佛染上了層青灰色,猙獰的五官變得模糊不清,既而欺近逼視,“我父親選擇隱瞞,是不想我們背負無謂的仇恨,而你做了什麼?你又想看到什麼?看我愧疚?害怕?崩潰?你妄想!”

沈炵俯身將那人拉起來,似拉扯著一隻破舊的牽線木偶,“收起你無辜受害者的嘴臉,你若傷害他們一點,我不會讓你再有站起來的機會。”

他鬆了手,那人複又倒下,空洞的眼神裏,沒有了憤恨,哀傷,甚至連最後那點絕望也已褪去。

沈炵想,他當真做到了,原來這就是將人逼入絕境後的模樣。

小林緩過神來,隻覺得身上一陣激靈流竄而過,忍不住打了個顫,吞咽著口水才穩住心神。

他根本還沒有搞清楚狀況,隻看著沈炵同那個家屬低聲說了幾句話,就把人直接說癱在了地上。沈炵素來少言,為人冷淡,小林總把害怕掛在嘴邊,倒是從來不曾上心,甚至默默把這種氣勢歸結為富家少爺的優越感或者是資優小白臉的傲嬌?

而當嘈雜混亂的局麵頃刻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中時,他同周圍的人一樣,仿佛被沈炵周身的冷意凝住了心神,看他轉身時眉眼中來不及褪去的淩厲,分明透著殘酷。

小林覺得害怕,看著沈炵離去的背影,內心又被一絲莫名的難過攪合,頗不是滋味。想著,還是跟了過去。

他不敢靠近,刻意保持著距離,隻是不多時,便覺得沈炵的步伐漸亂,速度亦緩,身體微晃了下,扶住牆便不動了。這才快步上前,果然看到沈炵已是一額的冷汗,用力抿緊的嘴唇上沒了半點血色。“你……你這是怎麼了?”

沈炵靠牆緩了緩,指尖扣著牆壁強迫自己站直,側頭看向指示牌上的紅色數字變換著,竟開始有些模糊晃動,隻有胃部的絞痛越發清晰,“等電梯。”

“啊?哦。”小林躊躇地站在那裏,雙手揉搓著幹著急,又不知要說些什麼,胡亂咒罵著,“一幫瘋子,撞個毛線撞,又不是老子欠他們的,要死不會在家裏死,往我們身上潑髒水。”

“小林,那個人,去請精神科會診。”沈炵隻覺得眼前一片昏黑,隻隱約聽到電梯門打開的響聲,那個人該是瘋了,是原本就精神失常,還是就在剛才,被自己逼瘋了呢?更或者,瘋狂殘酷的人,從來都隻是他自己。

想要走進電梯,才發現已看不清門,連聲響都變得模糊,腦海裏隻回蕩著一個聲音,“不可以倒下去。”如今倒下去算什麼?愧疚自責?他哪有這個權利?

“媽呀。”突然聽到小林的驚呼聲,再就是覺得雙臂被人緊拽住生疼,思維複又清明,就看見小林緊張兮兮地拽著自己吼,“你可別暈啊。”

沈炵苦笑,想到龔娉嘲笑他怎麼會選擇帶小林,果真是半點做醫生的自覺都沒有。而自己呢?又還留存多少身為醫者的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