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悠悠流轉,紅顏黑發皆埋塵下作泥銷骨,恍惚之間距上次明覺寺論經便過去了八年,來到了嘉祥十年。

東周自初始創立便立都城於此,千年以來除道教門人被明令禁止入城,各方各派修士均不時來此,或入朝謀求職位享受人間富貴,或入世體驗生老病死體悟人間大道,是而都城愈發興旺壯大,較之古老的西玄都城亦是不遑多讓。

街上人來人往,時而是小販吆喝聲,時而是家禽被宰殺的淒厲叫聲,亦不時傳來悠揚曲調,正是城內“妙妙坊”的奢靡之音,相互之間略有衝突,卻並不違和。地麵上青石板鋪就的道路雖說坑坑窪窪,卻是頗為幹淨整潔,不見灰塵,端的是一派欣欣向榮景象。

宋居安出了內城,覺得今日外城集市略微有些聒噪,帶些嫌棄的皺了下眉頭,轉頭又是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本就是起於浮萍之末,又何必嘲諷這些努力生活的老百姓,況且自己雖說是官,卻不一定比這些百姓生活的更好。

宋居安在鴻臚寺任主簿一職,雖說是從七品,年俸已有七十石,較之尋常百姓家的生活水平已綽綽有餘,隻是因某些客觀原因並未分得職田,都城花銷水平又頗高,家鄉一匹絹一百五十錢,在都城相同品質的一匹絹卻要賣到二百八十錢,加上近年收成略差,朝廷旨意減免稅收,國庫不夠充實,因此俸祿已經拖欠良久,生活實在好不到哪裏去。作為從東周南部入朝為官的“外鄉人員”,宋居安行事上也是與京官時有衝突,不時聽到有人嘲笑自己的南方口音,所以這一天天的工作下來也是鬧心的很。

隻是想到隨自己從家鄉移居至此的妻子,以及不過三歲的女兒,宋居安便覺得有些欣慰,腳下速度也不由得加快了幾分。

路過一家絹鋪,宋居安忽然想起再有幾日便是自家夫人的生日,上次兩人一起出來散步還進去逛過,當時夫人相中了一匹顏色略樸素的藍染布,隻是想想家中略顯拮據的境況,最終還是沒有當場拿下。宋居安思索再三後還是走了進去,便有殷勤夥計迎了上來,隻是看清楚是之前來了幾次卻沒有照顧生意的那人,態度便不由得冷了幾分。

“客人看點什麼?這裏有前些時日剛從南方拉過來的一些特色布匹,也有西玄商人於此處寄售的一些貨物,若是感興趣,不妨試下我們裁好的樣衣。”

“前些時日我來此,記得有一匹藍染布,顏色樸素,質地也不錯,可還在?”宋居安全然無視夥計略顯冷淡的態度,自顧自的問道。

“在在在,客官稍等,小的去取。”夥計看這架勢,知道眼前這人必定是有了出手的打算,忙不迭的回答道,一路小跑去庫房取那已下架的布匹。

不多時夥計便回來了,隻是手上空無一物,臉色也有些難看。

“客官實在是抱歉,小的剛才問了庫房先生,說是上午剛剛賣出去了,是一位三十五歲左右的婦人。小的再問下行商那邊看是否還有庫存,您可以晚些時候再來看下,若是有的話小的給您備好。”夥計心底有些不高興,到手的鴨子居然還飛了,而且這布也不知道是誰出的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