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老師現在隻是一名講師。他也是工農兵學員出身,這樣的身份讓他尷尬,有一陣嚷嚷著工農兵大學生的學曆不承認了。他和李紅梅共同複習,又考了一次,總算過關了,但他們的學曆,仍值得懷疑,先是別人開始瞧不起工農兵大學生,後來,漸漸地,他們自己也開始懷疑自己了。講起自己的身份,自己都感到臉紅。

如果這麼論資排輩的話,再有十年的時間,章老師也分不上房子,那樣的話,他們隻能住在煙熏火燎的筒子樓裏。這樣的處境讓他們感到難堪。

當大家過著一樣的生活時,便覺得命運是公平的,沒有什麼。就像李紅梅當初插隊,後來又上大學,最後住進筒子樓裏,她甚至覺得自己已經很幸運了,所以她感到滿足了。現在一不留神,自己的生活卻被別人落下了,她的心境便可想而知了。

她在附屬醫院外科當醫生,處境也並不美妙,直到現在,她的名分還隻是名助理醫師,別說大手術,就像闌尾炎這樣的小手術都輪不到她的份,她隻能給別人當助手,別人做完手術,自己縫合一下,或者查查病房什麼的。

醫院已經改革了,每個人的收入和自己的職稱以及做了多少手術掛鉤。這樣一來,李紅梅的收入就和那些主治醫生拉開了距離。那些主治醫生,有時一個月能拿到近千元,而自己呢,除了有些夜班補助之外,就剩下那點死工資了,加在一起也就是幾百元。

這樣的日子讓她心理失去了平衡。改善家裏的生活狀態,看來指望章老師也是沒什麼希望的。無奈之餘,她隻能遠遠地羨慕別人。

不經意間,李紅梅的生活又一次悄悄地發生了變化。

附屬醫院外科,住進來一位處長。處長姓王,他不是一般的處長,而是衛生廳主管醫療器械的處長。省裏所有醫院配備什麼樣的醫療器械,都要經過王處長親自批示,因此,王處長住在附屬醫院裏就得到了貴賓一樣的待遇。

王處長要把自己的闌尾割掉,因此住進了附屬醫院。王處長經過一番全麵檢查後,身體還有些別的炎症,為了安全,為了對王處長的身體負責,王處長還要在醫院裏靜養一段時間,然後才能手術,

李紅梅隨著主治醫生對王處長查了幾次房,也給王處長量過幾次血壓和體溫什麼的。王處長對李紅梅似乎很友好,總是沒話找話地和李紅梅說上幾句不鹹不淡的話。

李紅梅每次出現在病房時,總是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人自然就顯得很平靜。王處長就說:“李醫生,你的眼睛真漂亮。”

李紅梅已經好久沒有聽到這樣的話了,這話讓她心裏熱了一次。她用眼睛衝王處長笑了笑。

王處長四十多歲的樣子,保養得很好,人也就白白淨淨的。在醫院裏說話的口氣也溫和,很平易近人的樣子。

王處長有很多朋友,他從住進醫院開始,來看望他的人從沒斷過,鮮花擺滿了房間,還有那些營養品都堆成小山了。

李紅梅卻沒見王處長的夫人出現過,從那一刻開始,她開始留意起王處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