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藍的天空下,一座座雪山挨挨擠擠,冷峻傲漫。一支綿延數公裏的車隊,緩緩地行駛在蜿蜒的山路上。
車隊有一百多輛車。若是馳騁在平原公路上,必定雄壯威武,氣勢逼人。可是,當它置身喀喇昆侖崇山峻嶺之間,不過就像一串循著蜜跡爬行的螞蟻,微不足道。
車輛多是綠色的運輸車,車身全都噴著迷彩。有的車頭插著紅旗,迎風招展。有的車身掛著紅底白字的條幅標語。
車廂裏坐著全副武裝的戰士。隊伍中不時傳來嘹亮的歌聲。
這是一支剛參加完演習,準備返回營區的隊伍。
車隊以猛士越野車開路,威風凜凜。中間是運輸車、指揮車、步戰車、火炮牽引車。
車隊的尾部有幾輛平板拖車。拖車上“臥“著挖掘機、裝載機、修理方艙這些龐然大物。
一輛平板拖車的駕駛室裏,上士秦根本一臉嚴肅地看著窗外光禿禿的山巒,好像有什麼心事。他那略帶憂慮的表情與歡聲雷動的凱旋隊伍有點格格不入。
秦根本的左側,把控方向盤的是老司機王班長,目光炯炯有神。秦根本的右邊,指導員吳維戴著耳機搖頭晃腦。
秦根本知道,翻過眼前這架達阪,隊伍就能駛出喀喇昆侖山,進入平坦的戈壁。再走一百多公裏,天黑之前即可抵達營區。
兩個多月在大山深處與世隔絕,演習終於結束了。晚上就可以跟妻子通電話,還有久違了的熱水澡。
想到這些,秦根本的臉上就多了些笑意。可是,還有一件事總是在腦子裏縈繞,搞得他心神不寧。不知不覺中,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秦根本在部隊服役十二年了。從義務兵到下士、中士,再到上士,三千多個日日夜夜與大漠戈壁相伴,與武器裝備為友。
一路走來,他有兩次絕佳的提幹機會,結果都陰差陽錯,名落孫山。不久前,組織上又一次將他作為提幹對象上報軍部。這一次,他能如願以償嗎?
秦根本心裏沒底。
若是論軍事素質,他是工兵團的爆破能手,又是工程機械特級操作員。論帶兵經驗,他是下士的時候就已經當班長了。
如今,代理排長也有兩年多。可是這些條件並不足以確保他就能當上軍官。
肩膀上什麼時候才能掛上銀色的星星呢?這是他多年夢寐以求的事。
上士服役期滿,他將麵臨著走與留的選擇。走,脫下軍裝,轉業回鄉。
留,他將晉升為四級軍士長。據說可以享受連級幹部的待遇。可那還是個兵,不是官。
用他妻子柳丫紅的話說,他就是個千年老兵,沒有當幹部的命。
秦根本是黨員,他不信命。可他有時也覺得命運總是跟他開玩笑。要不然,前麵兩次煮熟的鴨子怎麼就飛了呢?
山路是沙石路麵,坑坑窪窪,王班長雖然駕駛技術一流,開得小心翼翼,但是車身仍像一葉小舟起伏不定。
秦根本的心也隨著車子左搖右晃。
突然,車身劇烈地抖動起來,大地在顫抖。遠處隱隱傳來“轟隆隆”的聲響。
不好,地震了!秦根本的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
司機王班長趕快將車停下。指導員吳維跳下車去察看究竟。整個車隊都停了下來。
平板車的車身較高,他們的車正好停在上坡路段的彎道處,坐在車上可以看到前方車隊的陣形。
是不是有人在前邊搞爆破作業呢?秦根本很快就否定了這個判斷。他沒有聽到炸點聲音。
他的心裏正在納悶,大地再次抖了起來。這一次,秦排長清楚地感覺到了,是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