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入目，全是血。
屍橫遍野。
這裏，似乎才經曆一場大戰，無數斷腿殘骸，硝煙彌漫。
天都像是蒙上了一層灰色。
江夭夭踩在屍骸上，走了許久，都沒有看到一個活物。
空氣中的血腥氣，刺鼻得叫她喘不過氣來。
也不知走了多久，江夭夭終於在一片屍骸中，看到一個在動的東西。
是活物。
在這樣的地方，能看到一個活物，江夭夭不知有多欣喜。
她快步跑了過去，一著急，險些被凹凸不平的屍骸骨絆倒。
好在還算是順利的走到了那活物的跟前。
是一個渾身是血的少年。
說是少年，屁股上又有九條泡在血水裏的狐狸尾巴。
少年手裏也抱著幾條狐尾，嗚咽著，抽泣著。
江夭夭伸手想觸碰一下少年，卻被少年倉皇躲開，眼神脆弱警惕，籠罩著一層濃墨重彩的悲痛。
“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沒有回應。
“我沒有惡意，我也是流落到這個地方的。”江夭夭朝他伸出手，“我們一起離開好不好？”
少年根本不搭理她，隻是抱著手裏的狐狸尾巴哭泣。
這時江夭夭才發現，少年的身邊，有無數狐狸的殘骸。
想必這些都是少年親人的屍骨。
少年不願離開，江夭夭也不走，就守在一旁。
江夭夭這時才發現，自己的身後有個牛尾巴一樣東西，也不是什麼正常人，所以就算是不吃不喝，一時間也死不了。
可大太陽一出，烘烤著屍體，那味道，相當令人窒息。
她也被太陽烤著，熱得她喉嚨都在冒煙。
少年應該也很熱。
江夭夭扶額，替少年遮住了大部分的陽光。
一開始少年還不知道她在做什麼，久而久之，意識到她真的沒有惡意，終於對她放下了警惕。
“顧匪。”
“什麼？”
“我叫，顧匪。”
江夭夭笑，很想說一聲她知道，但她沒有，而是伸出手：“你好，我叫江夭夭。”
顧匪那雙黑漆漆的眼睛盯著她，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臨摹她的臉。
終於，在半個月後，江夭夭說服顧匪，牽著他走出了戰場。
兩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就隻記得一直走一直走，最後來到了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
“以後，我們就在這裏生活吧。”
江夭夭沒有問顧匪之前經曆了什麼，他一直抱著的狐狸尾巴是誰的，他又是怎麼從戰場上活下來的。
她什麼都不問，顧匪也什麼都不說。
“從今天開始，我就教你識字吧。”
顧匪很乖，不論江夭夭說什麼，他都隻點頭。
而後，江夭夭教顧匪識字，和他一起抓魚，看日出，等日落。
樹上的果子紅了，就吃果子，林子裏的獵物跑出來了，那就吃肉，天上的鳥飛過，那就吃鳥。
顧匪因為喜歡偷吃鮮豔的蘑菇，經常中毒，不過他不是尋常人，不論多可怕的毒，中毒之後隻昏睡一天，便會清醒過來。
漸漸的，顧匪的臉上也有了笑意。
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過了多久，應該很久很久了吧，沒有人去算過。
人世間，開始繁華起來。
江夭夭便經常帶顧匪下山玩，去人多的地方。
每一次下山，顧匪都會很高興。
江夭夭似乎老了。
慢慢的無法動彈了。
她不明白，為什麼同樣是妖怪，顧匪就能一直活著，甚至不變老，她卻不行。
顧匪知道她要死了，悲痛欲絕，險些再一次回到年少時期的心理狀態。
“顧匪，你是九尾狐，是可以修行成仙的。”
顧匪搖頭：“我不要成仙。”
他要跟江夭夭一起死。
他不要再次被留下。
是的，每一次下山他之所以會高興，隻是因為江夭夭高興。
顧匪對人間，對修仙，都沒有多少向往。
江夭夭笑：“顧匪，我不是死了，我隻是在未來等你，你若是好好活下去，若是成仙了，就一定能再遇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