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了我,你敢嗎?”
風聲肅肅,濃雲掩月。
滿屋子的丫鬟在世子和夫人爭吵時都跪了下來,堅冰與烈火互不相讓,都盼著叫對方偃旗息鼓才好。
“你鄱陽侯府日薄西山,後輩子息無有良才。你娶我時鄱陽侯府是如何破敗,娶我後候府是如何富貴安逸?婚前你隻是在禮部領個虛銜,婚後你步步高升,手握實權。如今我父尚在,仍是一品宰相;你先貧後富,先賤後貴,你膽敢休我!”
幽黃的燭火明明滅滅,世子卻覺得置身於熔爐炙烤當中,他抬起手便要扇過去,卻被丫鬟死死抱住腳而不得行。
看著寧清燃著星火的雙眼,她脊背挺直,眉眼肅立,沒有半分懼色。
世子恍然回神,涼風透過窗欞吹進來,焰火被壓低,帶著人的身影也搖晃起來。
———
翌日,宮中傳來懿旨,皇後娘娘召見。
寧清換上禮服按製入宮。她還有些茫然,皇後為何會召見自己?
馬車碾過石子帶來一陣顛簸,寧清想起來,皇後是杳杳啊。
杳杳什麼時候成了皇後……
“臣婦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
寧清規矩行禮,不等她禮畢,妹妹便從上首走了下來,扶她起身。
“阿姐,都說了不必多禮。你我姐妹,不講究這些。”
“快坐,來人,快把姐姐愛吃的茯苓糕和玫瑰鮮花餅端上來。”
她看著一迭聲的吩咐著,看著宮人們陸續端上來的精致點心,有種虛晃的不真實感。
“杳杳,你……還好嗎?”
妹妹握著寧清的手,隻覺得她的手冰涼,再看她神思恍惚,眼下透著青黑,可見是遇著不順心的事兒了。
“阿姐,我很好,你知道的,陛下待我極好,我在宮裏沒有不快的。”
說罷,妹妹又看著寧清道,“倒是你,阿姐,你怎麼了?是不是那混賬又欺負你了?”
寧清看著妹妹鮮活的眉眼。她仍是在閨閣時的模樣,肆意明媚,璀璨陽光,好似嫁進宮裏也不過是換了一個地方居住。這三年時光,嫁為人婦,操持後宮,命婦交際,都不曾耗損她半分心血,也不曾改變她一絲脾性。
她這樣天真快樂,是因為陛下護著她嗎?
聽聞陛下登基以來,獨寵皇後,群臣屢次上書請求廣納秀女都被駁回。
陛下是真的很愛很愛杳杳。
“阿姐?阿姐?到底怎麼了,你告訴我呀,我可以幫你出氣,實在不行還有爹爹舅舅,再不行還有陛下在。你不要憋在心裏,我擔心。”
正午的陽光透過殿裏雪芽色的鮫綃紗照過來,被垂掛的珠簾分割成塊狀的陰影。偶有光點跳躍著落在妹妹的臉上,分隔出一半明媚,一半幽暗。
寧清回神,眸子裏染上笑意,“杳杳,我沒事。若有什麼我解決不了的,一定告訴你。你放心。”
妹妹留著寧清用了午膳,又一起賞了她新得的姚黃魏紫,隨後才出了宮。
馬車噠噠噠噠,一搖一晃的回了府。
剛進府門便撞見管家慌裏慌張地往外跑。
“張叔,出了何事?為何如此匆忙?”
管家看見寧清,焦急的麵容更是染上急切,他麵帶懼意道。
“夫人,小少爺溺水了,我這正要去請大夫。”
“轟”仿佛有震天雷動,一瞬間讓寧清雙耳失聰。
“夫人!”
寧清轉頭就往府裏跑,急促地喘息聲響徹耳畔。這一刻腦子一片空白,隻記得往前跑,快一點,再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