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章 隱逸的奇行與變態(3)(1 / 3)

突然有一天,種放接到了皇帝的詔書,要他出山做官。這是天大的榮耀,種放心裏是憂是喜且不說,且看看他母親的意見。他的母親聽說後很生氣,說:“我以前常勸你不要聚眾講學,這下好了吧,講出亂子來了吧?既然已經隱居起來,還講那些文章有什麼用呢?結果人人都知道了你藏身的地方,我們也不能安靜地生活了。你去做你的官吧,我將棄汝深入窮山矣。”種放看到母親這個態度,也隻好稱病不起了。他的母親“盡取其筆硯焚之”,與種放輾轉搬到人跡罕至的地方去居住。後來,他的母親死了,他“水漿不人口三日”,在墳墓旁邊蓋了間茅屋,居住守孝。這個與母親相依為命、一生未娶的男子,遭受到人生的一大打擊,突然成了世界上最孤獨的人。他的母親也算是一個真正隱誌不易的女性了。這在曆史上也真正少見。朝廷裏有大臣說種放“貧不克葬”,沒有能力埋葬母親,皇帝就賜他銀錢來給母親下葬。種放一時成了朝廷裏有口皆碑的“大隱”。

種放心中到底有沒有當官的念頭?這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儒學對他影響之大超過道家。從他前30年的行為看,除了隱居辟穀之外,講學授業,無一不是儒家之風範。由此看來,出仕的念頭,在種放的心裏是時斷時續,並且從未間斷過的。

據說,早年種放曾經拜訪過陳摶。陳摶一看見他就拉著他的手說:“你哪裏是個樵夫啊,20年後一定可以做個大官,名聞天下。”這話把種放嚇了一跳,但卻故作鎮靜地說:“我是為道才來拜訪你的,不是問你官祿之事。”陳摶卻說:“人之貴賤,莫不有命,君骨相當爾雖晦跡山林,恐竟不能安,異日自知之。”

這話不幸被陳摶言中了。

經過幾次征召、幾次推辭之後,種放終於要出山了。這次出山,他似乎是要還朝中一些舉薦他的大臣以及皇帝的人情。因為這幾十年來,皇帝三番五次下詔褒獎他,給他送錢送糧食送衣服,他若再不出來,就顯得太不通情理了。從這裏可以看出,種放不是道家那種薄情冷淡的人。

皇上對他的到來很渴望,史書稱“載渴來儀”。他初見皇上,跟林黛玉初進賈府差不多,處處小心謹慎,身上穿著隱士的那種衣服,不肯屈以臣下的身份。皇上向他詢問民政邊事的問題,他也僅僅說一些不關痛癢的話,比如:“明王之治,愛民而已,惟徐而化之。”就再也不肯多說一句了。看來,這次人京,更像一次禮節性的拜訪,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別的了。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越是這樣,皇上越是器重他;他越是想回去,皇上越是挽留。這時,種放的內心似乎動搖了但他還是決定再試探一下皇帝的心思,於是第二天就呈奏,還是表示不願做官,請求還山。他要看看皇上下一步如何行動。

皇上對這個隱士的心態也摸不透,不知道他是真不想做官還是故意做做樣子,想賣個更高的價錢。皇上正在揣摩不定的時候,忽然想起一個人來。這個人叫陳亮叟,以前曾經和種放一起遊曆,關係不錯,讓他去試探一下最好,也順便再向這個隱士表達一下自己的誠心。皇上內心裏其實已經對種放的才能打了問號,他私下裏對宰相說:“朕求茂異,以廣視聽,資治道,如放終未樂仕,亦可遂其請也。”皇上的意思是他要不願幹也不必強留。

不過,種放第二次上表,又換了一副麵孔,他說:“病居山林,天恩累加禮聘,岩猿溪鳥之性,固不敢以祿仕為意。然主上虛懷待士,旰食憂人之心,亦不敢以羈束為念。”一方麵不敢以祿仕為意,一方麵又說不敢以羈束為念,遮遮掩掩,半推半就,明擺著是無可無不可。這下皇帝當機立斷,下詔“不聽其讓”,就是說不聽他的推辭,一定要留下他。“數日,複召見,賜緋衣、象簡、犀帶、銀魚,禦製五言詩寵之,賜昭慶坊第一區,加帷帳什物,銀器五百兩,錢三十萬”。如此豐厚的賞賜,有宋以來所不多見。那些靠資曆一步步熬上去的大臣無不驚歎、豔羨。皇上親自為他寫詩,群臣也紛紛效仿。“自是屢得召對”。

一次,皇上與一群官員學士來與種放閑話。到了一個高高的台階前,真宗皇上突然轉身,笑著拉了種放的手,與之並肩而登,一口氣登上階頂,回首俯視群臣,朗聲笑道:“昔日明皇優渥李白,禦手調羹,今朕以手援放登閣,厚賢之禮,比之前代矣!”隨即又湧起一陣頌濤。

整日在頌揚聲中度日的種放,並沒有忘懷終南山的日子。他深知仕途的風險殘酷,因此又屢有退居之意。他曾幾次回終南山,但不久又被召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