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六年,暮冬。
清風徐徐,旭日東升,陽光卻被灰暗的雲層遮擋,偶有亮光從縫隙中透出幾點暖意。
食樓門口進來一位年歲尚小的郎君,明眸皓齒。
跑堂小二連忙迎了上來,滿臉堆笑:“小郎君,這邊請!”
沈鳶邊走邊解開大氅,露出了裏頭的絳紅色圓領袍,被這衣袍一襯,整個人更是顯得唇紅齒白。
她抬手往後一丟,大氅精準落入了身後人的懷中。
沈鳶特意找了張靠裏頭的位置坐下,吩咐道:“小二,來兩碗羊湯麵!”
“好嘞,郎君您稍等!”小二應聲。
不多時,兩碗熱氣騰騰的羊湯麵就上了桌。
“郎君,您慢用!”
沈鳶沒說話,隻是點了下頭,伸手將其中一碗麵放在自己跟前,還不忘敲了敲桌子,示意身側人坐下。
“四娘子,若是被二郎君知曉您又逃學,非得收拾您不可。”
木藍看著眼前一身男兒郎打扮的沈鳶,將懷裏的氅衣疊好放在一旁,忍不住嘀咕道。
“二哥哥今日不在,我好不容易尋著機會出來,還沒玩夠呢!”沈鳶滿不在乎。
她順手又將另外一碗湯麵推到木藍跟前,小聲撒嬌道,“好木藍,就這一次。”
木藍拿起筷子,看了眼正認真吃麵的沈鳶,欲言又止。
可到底也沒有再念叨讓她回書院的事情。
……
鎮北將軍沈重山鎮守邊關數十年,原本膝下隻有三個兒子。
十二年前,夫人有了身孕,可生產之時遭遇難產,拚死留下一個女兒後撒手人寰。
彌留之際,沈夫人親自取名鳶,小字皎皎。
自此,沈家多了個千嬌萬寵的幺女,天真爛漫,性子跳脫,最不受拘束。
大鄴律法對女子並不嚴苛。
女子可以同男子一般遊走行商,教書育人,若是有本事,甚至還可以參加女學,入朝為官。
隻是,世家大族家風嚴謹,長輩們更是不會同意年輕娘子們選擇這樣的將來。
更何況,世家大族的傲骨也不允許他們靠著女子來為家族爭光。
隻有少數家族反行其道。
因此,盡管律法沒有過多束縛,但也隻有最底層的貧苦人家,才會為了生計選擇拋頭露麵的生活。
沈重山是個武將,又是寒門出身,更是不在意這些虛的。
他對待幾個兒子猶如底下兵士,卻對沈鳶寵得不行,要什麼給什麼。
偏偏沈鳶自己也不喜歡女紅,打小就愛舞刀弄棒。
沈重山也不勉強,由著她的性子來。
因此沈鳶小小年紀便已經習得一身好武藝。
可到底是女兒家,沈家人就算再寵她,有些東西該學還是得學。
沈鳶對學習刺繡女紅,琴棋書畫沒有多大興趣,沈家人也不逼她,能學多少是多少。
可這讀書就不一樣了。
若是沈鳶日後進了軍營,隻會武藝那是萬萬不夠的。
……
一碗熱湯麵下肚,沈鳶整個人都暖洋洋的,忍不住打了個飽嗝。
她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準備離開。
木藍怕她著涼,趕緊又把大氅給她穿上,繼續碎碎念。
“您不願意去書院,總願意回府吧?世子妃那裏也給您請了先生,您別忘了,還欠著先生一首曲子呢!”
沈鳶一聽這話,臉瞬間垮了下去,她忍不住抬手按住木藍的肩膀,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