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引璧朝她微微頷首。
裴四郎是青年早夭,隻能由她這個發妻扶靈出城,長輩女眷不能相送。
她扶著留棠的手上馬車時,感覺到周遭許多視線落在她身上。
沈牧遙也是其中之一。
他淺青色軍服挺拔,馬上身姿英武,是走出去能吸引一眾女子目光的樣貌。
這會兒卻不避嫌地盯著寶安縣主那。
隻見縣主身邊兩個丫頭麵露急色,恨不得快快將縣主送進馬車,省得叫人瞧去了她的容貌。
誰知那縣主忽然停下,一轉臉,對著眾人抬起了頭——
他在的位置,正與她對上目光。
原來豔名不虛。
他想。
“縣主!”
“他們既想看,索性叫他們看清楚,省得日後生事。”
柴引璧不顧留棠的情急呼喚,大大方方看人,忽見不遠處駿馬上的青年武將,不禁微微蹙起眉頭。
白生了一副好皮囊,竟也是無禮之人。
潔白下頜抬起,目光從她斜飛鳳眸一掠而過,姿態衿貴地入了馬車。
沈牧遙錯愕。
方才那個縣主……
是白了他一眼?
……
“阿菩,瞧我給你弄來什麼?”
馬車外頭傳來男子欣喜的聲音,請芳微微揭起車簾一角,一張與裴四郎有三分相似的俊容出現在眼前。
裴五郎騎著馬跟著車,一手捧著一束明黃水紅的花束,配著合宜的綠草。
原是自小逗她做慣了的事,可這一回,柴引璧沒有露出他想象中的笑容,反而——
“我在守孝之中,不宜調弄花草。”
她的拒絕,讓裴五郎的臉色瞬間失落。
“還有。”
她又道:“小時候的稱呼如今不要再用了,你該稱我一聲‘四嫂’才是。”
裴五郎的臉如墜冰窟,春日豔陽中顯出一絲灰敗。
“是,四嫂。”
那精心配好的花束從他身側滑下,被馬蹄隨意踩爛。
車簾放下,留棠打量著主子的臉色,小聲道:“五郎性情溫和頗像四郎,縣主既拒了東宮那邊,何必又冷拒五郎……”
請芳也道:“是啊,縣主身份尊貴,難不成真要守一輩子?咱們大周的貴女別說守寡再嫁,就是和離改嫁也不算什麼。”
“何必非要嫁男人呢。”
柴引璧淡淡地偏過臉,風吹起車簾,陽光落在她瑩白的麵上,泛著一層柔和的光。
“祖母早年守寡也獨力支撐起了整個清南侯府,我也可以獨力替爹爹支撐家業。”
她爹清南侯打小體弱,發妻早亡後也納了多房妾室,隻求生個庶子繼承爵位,卻沒一個有生養的。
“停下,隊伍停下!”
忽聽有人策馬回頭來傳話,聲音透著慌張,柴引璧立刻揭開車簾——
前頭山坡衝下一大群賊兵,呼喝著往人群裏殺來。
她頓時想起了小丫頭垂柳說的話。
“五郎!”
她顧不得自己的聲音會不會吸引賊兵,高呼道:“護緊你四哥的棺槨!”
卻看見原本騎著馬在馬車前頭的裴五郎麵色驟變,掉轉馬頭躲了回來。
眼看那群賊兵持著刀械靠近棺槨,她心急如焚,忽見一淺青軍服的身影,旋風一般策馬迎麵而上。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