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雲容溺於夢中，醒來已是暮色四合。
屋中燈盞盡數點亮，睜眼便見江承熾焦急的神色。
“容兒，你醒啦？”江承熾小心翼翼握住賀雲容的手，“怎麼樣，身上可有不適？”
“無礙，我隻是做了個夢。”賀雲容聲線有些沙啞，沒由來的十分虛弱。
“可是夢到什麼不好的事？總聽見你似哭似笑，喊打喊殺的。可嚇壞我了。”
江承熾還不大能挪動，側身攬著賀雲容肩頭，輕輕拍了拍。
“夢見一處戰場，眼見所有將士皆絕命在那處……”
正說著，賀雲容夢中不曾看清的主將模樣忽然間變得清晰，是爹爹，後又變作江承熾。
不！
賀雲容倉皇捏緊江承熾的手，抬眼，淚汪汪的看向他，半晌無言。
靜默一陣，賀雲容鬆了手，又動了動腿，佯裝輕鬆姿態，“夫君可曾聽過，我父親戰死，而江老將軍重傷的那場戰役？”
“我曾以為，是你江家暗害我父親。”
這是賀雲容一直隱在心間不曾宣之於口的事，她耿耿於懷多年。
江承熾一怔，“容兒，抱歉！”
不論如何，賀將軍都是為他父親擋劍而亡。
“大楚當日重創珈藍，最後一場雖是苦戰，可父親留守後方，為何會死？”
“我隻聽說，賀將軍留了話，說是想去陪夫人了。”
賀雲容垂首苦笑，“老頭子真是極壞，去尋娘親便不要我。”
她原本是恨著江家的，所有人都說她父親因救江老將軍而死，她不知恨誰，可總要尋著一點恨意才能支撐她走下去。
可嫁到江家第一日，江承熾奉命出征當晚，門房李叔便找過她，將當日戰場的情形給她細細講過。
李叔怕她對江家有怨懟之情，是以急著為江家辯白。
實則那時即便知道這些，她也無法心平氣和對待江承熾。
素未謀麵之人，且在婚宴當日便將她拋下，她無法原諒。
如今曆經這許多，她知江承熾此人，願信他、愛他，與之攜手，此前種種便如過往雲煙，且由它散去。
“賀將軍夫人是一奇女子，與將軍伉儷情深，賀將軍深受思念之苦，想要追隨夫人而去。少時我總不大信父親告訴我的這番說辭，直至遇上容兒，我方才能體味此種深情。”
江承熾知道賀雲容現下願意同他說起這些便是放下了，也沒再過多言語，隻借此訴說一片心意。
月光斜斜穿進屋內，灑落在地麵，夜風拂過，帶著燭火起舞。
賀雲容眼前一晃，輕輕貼著江承熾胸膛，“江承熾，我不想做‘將軍’的身後人了。”
“好。”江承熾擁著賀雲容，“我會好好活著。”
月色漸盛，賀雲容睡得久，此時並無睡意，江承熾倒是因著傷重有些困乏。
說著話，江承熾便睡了去，賀雲容待他睡熟起身滅掉燭火，也便又躺下了。
翌日清早。
天剛蒙蒙亮陳玉林便敲響了臥房的門，大嗓門地嚷道，“將軍，三公主已被聖上賜下毒酒。”
賀雲容一向是不會同江承熾一道歇息的，陳玉林隻以為裏頭隻歇著江承熾，因而顯得十分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