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元六十六年末,京城飛舞的雪絮吹到了萬裏外北洲的棲鞍山脈,飄落在立於雪山山口倚石而站的明暨手中。
身後遠處傳來踏雪的聲音,直到心腹蕭峰踩著雪在他身旁停下後,他才從那塊石碑上離開,接過遞來的書信。
見信,春回京,勿拖,皇命難違。
“二爺,可是相爺又催了?”蕭峰問道。
明暨將信揉碎後攤開那手掌任由風雪吹散紙屑,“三年是該回去了,盛家權勢滔天,如今想要吞並六部,陛下又豈會放任不管了。”
“可北洲如今許多事務仍然還未穩定,若是二爺回了京...”
“皇命難違。”明暨輕聲一笑,眸色如冰。
雖然他都違逆了不止這一次。
算起來,和他在棲鞍山拉勾相約京城一見的人,也該長大了。
棲鞍山,那是一場苦戰。
北邊草原的蒙特勒人練兵三年用兵一時,為的就是拿下這座能跨進奉元國都的第一座山脈。延綿的雪山隔斷整個國都和蒙特勒,若能占下,勢必能將窮鄉僻壤的北洲一舉踏平。
手握重兵平定北洲的雲告,是國都的大將。其子雲起譯,是才被他爹提拔上來的守備小將。
今日這兩人看著麵前被馬車送來的京城小公子,正麵麵相覷著。
半月前北洲軍營收到京城的文書,說當今左右丞相之一的明家把他們二少爺送來練一練,可打仗豈非兒戲,雲告讓人快馬加鞭送了回絕給京城,結果悄悄的還是把人塞來了。
雲起譯起了興致,“小子,我說你知道自己在幹嘛嗎?趕緊滾回去吃奶去。”
“放肆,你言行竟如此不知羞恥!”十七歲的明暨被他說得小白臉滿是紅暈,瞪著兩眼直視著他。
十七歲的個子竄的快,雲起譯比他大兩歲,雖個子差不多,但整日在兵營裏頭摸滾打爬模樣多了幾分堅韌成熟。看著麵前一副公子哥的明暨,倒是讓他懷念起京城瀟灑的時光了。
“小爺聽說你是打賭輸了跑來這地兒折騰,是不是香軟的美人玩夠了來這禁欲?挑錯地兒了吧哈哈哈。”雲起譯嘴上絲毫不饒人。
“你!”
“行了。”站在一旁鎧甲未曾卸下的雲告終於開了口,漠然的給雲起譯一計眼光才讓他收了嘴乖乖退到身後。
雲告身形被鎧甲襯得更大些,氣勢壓迫麵色漠然,猶如石頭般朝明暨壓過去。
麵前的明暨見他心底突然變得緊張,在他走過來一步時,嚇得後退了兩步。站在雲告身後的雲起譯見狀忍不住嗤笑一聲,惹得他臉色一陣紅。
“知道這是哪?”雲告看著他問。
明暨不想被雲起譯笑,頂著慌張直視著那雙冷硬的眼眸點頭,“知道。”
“想過後果沒?”
“想過。”他咽了咽喉嚨回答。
“想清楚了,現在馬車還在外頭,你可以立刻上馬車回去。”
明暨咬牙搖頭,“我不走!”
“行。”雲告不再看他,朝雲起譯瞥了眼說:“給他拿盔甲穿上,未經允許不許脫。帶去給副營練。”說罷提腳離去。
雲起譯見人走後,上前朝明暨的肩膀一拍,“好啊你小子,敢留下來,小爺看好你!”
“走開!”明暨推開他的手。
但雲起譯倒也不在意他鬧脾性,而是笑著說:“走,小爺帶你去取盔甲,順便到副營見見副將。”
副將是招募進來跟著雲告出生入死的馮蔡,個子不高力氣倒是大得很。
雲告讓他來跟著馮蔡練,但也隻是那日拿到盔甲時見了一麵後,他就被丟的無影無蹤。
冬季的北洲異常寒冷,棲鞍山上刮著風雪,兩邊的士兵都無法踏過,就此提心吊膽的休戰著。
雲起譯再次見到明暨的時候是一個月後,按照見麵時的狀況就是。
臭氣熏天!
哪還有初見時白白淨淨的公子模樣。
“我說你也不知道洗個澡嗎!”雲起譯帶著他往自己帳子裏頭去。
明暨跟在身後一言不發,瞧著模樣倒不像是受委屈,更像是怨鬼似的。
尋了小兵備好熱水後,雲起譯示意了眼神給他後,明暨才乖乖進去裏頭脫了盔甲洗澡。
水聲嘩嘩作響,外頭的雲起譯躺在氍毹上搭著腿有模有樣的看著手裏的地圖。
“還以為你小子死了呢,想不到這麼能吃苦,什麼事情都幹的下。”雲起譯笑說。
方才問了倒熱水的小兵才知道他這半個月在營裏頭,臭的活髒的活都穿著盔甲幹,白日訓練夜裏頭不用守夜就看書。
“我是認真的。”裏頭的水聲停了下又嘩然而起。
雲起譯道:“馮蔡要是不管你,先來我的守備營,不過夜裏頭要輪值守夜。”
“將軍不允。”
“也是,他叫你別脫盔甲你也很聽話。”雲起譯換了條腿繼續搭著,“但是馮蔡這幾日要送一趟輜重,我去找我爹...將軍說說去。”
裏頭的人不知何時洗完,穿上了雲起譯的常服後繞出帷幕走了出來。